沒電視這件事，遠比不上我接下來發現一連串恐懼的事實…

Western Electric的真空管擴大機用著高雅的身段霸占著一般家庭裡放電視的那個位置。
旁邊兩台仿古的Tannoy Belverderi音響，讓人有進入19世紀某國皇宮的錯覺。

一台不知名的老唱盤我不認得，但是唱臂上LYRA Olympos動圈唱頭，就算是燒成灰再被埋進垃圾掩埋場我都能挖出來…


以上總價已經超過兩百萬…


濃濃的酒香告訴我，右邊一整片的落地酒櫃，材料是藏酒用的古老橡木桶。而在那前方，精緻的吧台發出幾乎不屬於現實世界的亮橘色光芒…

(櫸木嗎？)

彷彿打開門走進了太過美好的夢境，我頹然。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一陣新的異樣…

驚嚇還沒結束…

低頭一看，一塊金色的小銘牌上寫著” rolf-benz”…


這真的是穿吊嘎+藍白拖的品味嗎…


「站住」我聽見樓上傳來女人的聲音。

那聲音充滿讓人石化的威力，我定定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不特別高亢或充滿怒氣，也不是單單用”充滿磁性”就足以形容…
硬要說的話，就像是華麗的三音路音箱，正演奏到D大調中提琴協奏曲的一個重音。

但這只是就聽覺論，如果是視覺的話…這聲”站住”讓我眼前浮現母獅子全力撲殺羚羊的景象…

沉默，持續了15秒…

「水某ㄟ…我今天有帶客人回來耶…」這是羚羊被撲殺前的哀鳴。

「我早就聽到了…快去換衣服…」


接著，女主人下樓…


我一瞬間了解了為什麼那聲”站住”可以讓人全身的血液凝結…

黑龍嫂…雖然這麼俗氣的稱呼完全不搭，但黑龍嫂…除了長的像跟髮型像，連那份知性與邪氣都維妙維肖…

大惡黨的馬子身分…
還有服裝的暴露度…

神鬼傳奇裡的蜜拉(印何闐的馬子)，也就是Patricia Velazquez。


「HI…」黑龍嫂出聲招呼。

我本來以為問候語應該是”交出魔蠍大帝的手鐲”Orz

「你也喜歡聽音樂嗎？」黑龍嫂也許是發現了我的手正停留在Tannoy Belverderi的音響上頭。

「我曾經開了一份夢幻清單，許願這一生能用那樣的設備聽一次音樂就好了，那份清單裡的東西有三樣妳有」

「哪三樣？」那是帶著調皮的笑容跟語氣。

「這裡的擴大機，喇叭跟唱頭，可是我沒有想到該用哪一台LP唱機」

「Metronome的Gaia你覺得怎樣？」黑龍嫂微微一笑。

「Metronome Gaia…四萬美金的，這台？」我指著剛才認不出來的唱機。

黑龍嫂點點頭。



Gaia的價值並不在於它的價位，選用它的人也絕少只因為財大氣粗…

用最古典的擴大機、揚聲器，卻配上了這一台除了造型古色古香，但骨子裡全是最高科技，機身全是航太材料的唱機...完全顯示出了主人的特立獨行…

我的腦海裡已經沒有辦法想像：溫暖的真空管，配上醇厚的木質喇叭，再加上最冷冽的科技科刻劃出的唱機、唱頭後，會讓空氣產生如何魔幻的震動…

「我想像不出…這樣配起來的聲音會是怎樣？」我困惑的搖搖頭。

黑龍嫂從唱片櫃裡拿出一張黑膠，除了從斑駁的封面上看到”Karl.Bohm”、“Bruckner Symphony No3 in D Minor”這幾個大字，知道是卡爾.波姆指揮的布魯赫納第３交響曲外，我腦海中的資料庫裡完全找不出這張唱片的來歷？

唱盤上輕輕的放上了唱針，注意力集中在耳朵的期待上，黑龍嫂纖長的手指反而沒有引起我任何想像。

當充滿奇幻史詩感的第一樂章在空氣中響起；厚實的質感與洶湧的量感，那樣精準的重現…演奏會現場的空氣感…穿越了時空，飄洋過海的震動著我的耳膜。

就像是直接伸進一隻手掐著我的心臟，一下一下的擠壓著我快要凝結的血液。

我必須很誠實的說…我們過去都濫用了”完美”這兩個字。當感動到達某種境界以後，將會無聲無息的轉化為”恐懼”─類似一種敬畏的情緒。

我幾乎可以看見布魯赫納就在我眼前跟我說：
”看吧看吧！我就說老子的曲子很讚吧！”

「嘿！水某ㄟ！什麼時候可以吃飯？」
黑龍哥粗糙沙啞的聲音響起，我馬上就確定了這是我一生中最恨他的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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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一頭又黑又直的長髮勉強可以跟”黑龍”扯上一點關係的黑龍嫂，後來，我還見到了跟黑龍哥也完全不像，兩個超可愛的雙胞胎小蘿莉…

「我是解接！」

「我才是解接啦！」

「兩個都是四歲，只差六秒」黑龍哥搔搔頭。

「一個堅持先生出來的是姐姐，另一個則聲稱自己只是禮讓妹妹先出生」黑龍嫂補充。

早六秒出生的小蘿莉叫Isis。晚六秒出生只是為了禮讓妹妹的小蘿莉則叫Nephthys。

「我在修考古學時的名字叫Tefnut，你可以叫我Tef-蒂芙」黑龍嫂在自我介紹時這麼對我說。

在蘿莉控都成為流行疾病的21世紀，為了避嫌，我還是省略了有關小蘿利的描寫。



餐桌上呈現”三娘教子”的局面。
「爹底！我要那個！」

「後~~你看美眉啦！」

黑龍哥一會兒幫大女兒夾菜，一會兒小女兒打翻湯，忙得不可開交。蒂芙只是微笑著，任黑龍哥手忙腳亂，自己仍舊優雅緩慢的進食。

飯後，黑龍哥完全不需要暗示或是命令，乖乖的走進廚房開始洗碗。

(黑道大哥啊…)我感嘆。

兩個小蘿莉也乖乖的走回樓上房間。

「這是他自己喜歡的唷，我們有傭人的」咖啡杯遮住三分之一臉龐，蒂芙主動對我解釋。大概是看我表情尷尬吧？

「呃…落差有點大…」我小心翼翼的揀選著辭句，欲語還休又禮貌性的婉轉表達我的感受。

「他其實是很體貼的…」蒂芙頓了一頓，接著低頭微微一笑：
「也許是因為體諒我孤獨，沒有什麼氣質相同的朋友，他才帶你回家吃飯」

「看得出來黑龍哥很疼你」我點點頭：
「妳聽音樂的設備我可能得中一次樂透頭獎才買得起」

「我失明以後就只能待在家」蒂芙說，保持著跟剛剛一樣的表情。
我微微一驚，盯著蒂芙的眼睛看。


那雙漆黑的眼睛仍然閃著光芒，但的確少了一點什麼…就好像…
就好像一道六色的彩虹一樣…

「黑龍很會看人的…」蒂芙啜了一口咖啡。
「你觀察我的眼神很禮貌」蒂芙說。

我心中又是微微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