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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妳的信喔,純純。"我小心翼翼的把信遞給了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 口。
"謝謝你,是表哥寄來的耶。"純純興奮的搶過了信,
一臉高興的把信封細看了一遍。"咦?怎麼是打字的。"
"啊,打字喔,最近電腦越來越普及了啊,我們現在也都改用電腦打信了。
" 我邊說邊吞口水,好想連整顆心臟也一起吞進去,
不知道還有沒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的,現在我能做的只是用眼角偷偷看她。
純純大略看了一遍之後,緩緩的把信放到棉被上面。
"他信裡說些什麼?"我力作鎮定的問。
"他說他最近剛回國很忙,可能一段時間不能來看我。"
"這是人之常情啊,他好不容易留學回來了,一定有好多事業等著他去作吧。"
"說的也對,可是總不會連來看我一次的時間也沒有吧。"
"喔,也許、也許……",腦筋以平常三倍的速度催動著,
這可是我之前沒預想到的問題。
"也許他覺得應該全心權意的把精神放在工作上。
"我好像剛替自己的謀殺罪寫好了一套完美的供詞一樣,暗自吐了一口氣。
不過,我擠破腦想出來的理由好像很難讓她相信,
純純獨自轉頭看著窗外,無神的發了一下呆。
"他還說了些什麼?"我輕咳了一聲,企圖打破這死寂。
"嗯,沒什麼,問我有沒有長高還是變胖,還叫我趕快交個男朋友。"
"哈、哈,看來他還是很關心妳的麻。"看著純純不為所動的臉神,
我覺得我笑得比半夜來我家送紅包的鄰長還虛偽。
"如果、如果…我是說如果喔。"
她好像被我突來的窘態嚇了一跳,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我看。
我好像走到了人生最艱難的三叉路口上,不知道該挑哪一條路走,
也許這時候講了不該說的話,就會讓自己墮入永遠無法後悔的絕境。
空氣在我的四周無情的凝結,讓我從腳底冷到了手心,再冷到了嘴唇。
說出來 ,就是一條不歸路了,也許是一條比荊棘更艱苦的路,
不知道純純會替自己安排怎樣的結局。可是壓在心底不說,
又不知到能藏多久,好像背負著一個謊言在過活,一個對純純虛偽的自己,
我不能一直扮演這樣的自己,他讓我像一個罪人般的站在純純面前,
一點一滴的殘害她、欺騙她,我必須掙脫出來, 盡一切努力掙脫出來。
"你怎麼不說話了?"
"啊,喔、我的意思是說…."腦筋一片空白,找不到最好的開場詞。
"沒什麼啦,只是問妳最近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啊,我很好啊,你不要擔心了。"
收音機這時傳來柯以敏的愛我,純純轉過身去把聲音調大,靜靜的聽著。
我軟軟的跌在椅子上,遠處幾點燈火閃了進來,一明一滅。台北的夜,好孤單啊。
這一天晚上,沒有烏雲,我在宿舍接到了一通醫院來的緊急電話,整顆心被炸了開來。
匆匆換了一條長褲,到了騎上摩托車時,才發現自己還穿著脫鞋。
我還是依舊把車牽了出來,騎他上了大路。
從來沒有覺得校園這麼安靜過,連樹葉的聲音都聽不見。
騎過了崗哨,台北的車龍映入眼簾,像千百隻蟲一樣的爬著,
就是聽不到聲音,整個城市好像掉進黑洞一樣,煙霧、黑夜到處籠罩著,
卻讓光線不停的扭曲,遠方紅綠燈擴散成車輪那麼大,車燈散成了一條線,
像千百條光絲在空中攀爬著。我在一個紅燈前停了下來,台北依然沒有聲音。
低頭冥思了一下,我試著去拾起一點思緒,但是卻什麼也不能想,
周遭的世界好像陷入了一個空洞,有點清朗,卻又廣大無邊、空無一物。
眼前的行道樹連成了一排,無邊際的走著,好像要走到世界的另一端,
讓今天的馬路看起來特別長。
我不知覺的跟著車陣啟動了車,眼旁的景色又開始晃動。
不知道騎了多久才到了醫院,但它看起來卻如此陌生。
一口氣來到了七樓,從來沒想過這一段路會這麼難走,
好像頂了一塊石頭爬了七層樓一樣。我站在病房前面,耳朵嗡嗡的響。
推開房門進去,一切景物依舊,一床棉被鋪的整整齊齊,
桌子上的書也沒有變亂,窗簾隨風輕飄著,倒是浴室那裡多了一攤血跡,
鮮紅的刺眼,兩條掌印像要撕裂地板一樣深深的印在地上,
這是她最最後遺留下來痛苦的痕跡了。 我不忍再看,整個房間已經氾成了一片紅色。
我倒退了幾步,讓進出的護士和警察得以通過,警察忙著拍照、處理現場,
地板上迅速的多了幾道白色的圈圈。門口兩個老人相擁著哭泣,
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試圖安慰他們。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該站在哪裡,只好靠著牆壁吞淚。
門口的哭聲大了起來,那個年老的婦人像禁不起打擊一般,
瘋狂的嘶喊著,一邊責罵自己,一邊責罵純純為什麼做傻事。
我看見警察用塑膠袋包著一把水果刀走了出來,哭聲尖銳到了極點。
我無意識的看了看四周,書櫃、窗簾,怎麼都不像剛才的景物了。
窗簾被一層水珠凝住了,喀拉喀拉的飄不動。桌上放了三封遺書,
上面用一塊喜餅壓著,其中一封赫然是我的名字。我無力的拿起喜餅,取走信封。
"想不到他會割腕,阿仁,你先出去吧,我要清理場地。"
阿霞是照顧純純的護士,她在我耳邊輕輕的說。
我拿著遺書,悄悄的退出了房間,對於那一群難過的親戚,
一點也沒有想過去打招呼的慾望。獨自走出了醫院,今晚,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阿仁: 你看到這封信,一定很想罵我吧,我知道這麼做是錯的,
但是我還是忍不住要這麼做。
昨天下午,嬸嬸來醫院看我,帶了表哥的喜餅和帖子來,
她整個下午都好開心,一直拉著我說表哥的未婚妻多麼賢慧,
會做飯、會彈琴,對表哥多麼的溫柔。
又說他們在美國相遇的故事,
多麼的恩愛。我好難受啊,我整個下午都要一直裝出一個笑臉來,
好想哭,好想大哭大鬧把嬸嬸趕出去,可是我把眼淚都吞進去了。
我是很討厭病房的,好燻的藥味,一間窄窄的鳥籠。
但是我注定了離不開它,好幾次發病的時候,
痛的我像被千把刀在割一樣,只能靠止痛劑來麻醉自己,
我懷疑自己還是不是個人,如果可以的話,好想把自己挖空,再重新填東西進去。
也許你不相信,有的時候我痛的在床翻滾的時候,
我會看到窗戶的外面,很遠的地方,一直看到美國,
我看到表哥也在看我,就像他從小哄我一樣,也許我是靠這個活下去的。
電視上很多快要死掉的人總會希望能作很多事,
要環遊世界、要吃遍所有的美食,但是我並不這麼想,
如果我可以用我剩下的生命去作一件事的話,
我只想要有一間小木屋,和我的表哥就夠了。
原來寫遺書是這麼難過的事,不知不覺就把所有的心事都跟你講了,
你是這兩年中,對我最好的人了,沒看過有人一天到晚往病房跑的。
我希望你不要為我的死太難過,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快快樂樂的。
其實,我也不喜歡自己這麼癡情,有時候會想說,以後表哥回來了,
只要偶爾能來看看我就好,畢竟他也是要娶老婆的。
但是,這只是騙自己不要哭的話,我多希望他能永遠留在我身邊。
就算再得一種絕症我也甘願。
怎麼又寫到這個了,本來是要感謝你對我的照顧的,
竟然寫了那麼多奇怪的話。再見了,阿仁,來生我一定要當個健健康康的女孩。
純純
風徐徐的吹,有點枯葉的味道。我把妳的信折起來收好,
再不好好保存,他就算不被風吹破,也會被眼淚濕破。
淚是鹹的吧,現在終於知道,但是為什麼流了那麼多還是不會變淡。
一隻松鼠跳啊跳得從妳的新墳旁邊跳過,這可是我家附近的一塊山地,
旁邊就是參差的小樹林,有妳喜歡的松鼠、猴子,再過去一點有一條小溪,
水很清、石頭很綠,不過應該釣不到什麼魚了吧,妳有空的話可以去那裡泡泡腳。
我求了妳父母好久,才讓妳葬在這裡,妳應該看看我那天喝的爛醉,
跪在妳家門口的蠢樣的,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可笑。
但是,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勇敢過。
烏鴉黑雲般的從頭頂飛過,一聲刺耳的嘎嘎聲抖的我震怒起來,
這象徵死亡的鳥啊,我應該拿獵槍把你打下來。
妳知道嗎,小怡跟我分手了,前天她約了我出去,黑暗的咖啡屋,
我不記得點過什麼,喝過什麼,只記得一個會變顏色的八菱形小燈。
講完她就哭了,大概是先罵我,再跟我道歉吧,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只記得那個會變顏色的小燈。
那個燈起初看來很不舒服,閃來閃去的,但是看久了也就習慣了。
不記得誰說過感情是虛假的,我想我可能也麻木了吧。
夕陽快走到底了,我也該走了,一直以為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把你治好,
沒想到還是失敗了,看來,我真的不適合當個醫生。
對了,上次答應過不會愛上妳的,我想,我還是做不到吧。
輕輕拍掉了幾片墓碑上的落葉,我挑了一條幽暗的小徑走著。
賦予沙漠美麗的,是藏匿在沙漠深處不知名的一口井˙˙˙
P.S請問大家對這長篇愛情小說有什麼感覺?喜歡嗎?
還是喜歡什麼類型的?請大家提供意見感謝感恩阿
祝福有情人的人幸福快樂-沒情人的人心有所屬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