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出豐富生命 2010-02-13    工商時報 【杜英宗】

    　歲末年初，回首過去的一年，相信許多人在去年都面臨了迥然不同、甚至前所未有的經歷。隨著年歲增長，聽聞週遭人事起伏及其歷練、感觸、甚至抱怨，我最近常在思考，什麼樣的人生可稱為豐足富實？我們每天尋尋覓覓，我相信這也是大家都要學習的課題，希望在即將闔眼、離開這個世界時，回首一生，能夠覺得不虛此行。

    　然而，什麼是豐富的生命？每個人的人生都不相同，我們不需要看到別人光鮮亮麗、或是位高權重的一面，就認定他們的生活必然精采豐富。事實上，許多有權、有錢、甚至令人稱羨的世家子弟，也有他們的沉重與哀愁。

    　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人生最重要的是什麼。曾經有朋友看到我一直辛勤工作，寄了一封電子郵件給我，裡面有個故事：

    　一個老師請學生到家裡坐坐。他煮了一壺熱巧克力，還準備了很多美輪美奐、材質各異的杯子，有的由水晶、玻璃製成，精巧澄澈，有的還有彩繪、雕花，華麗動人。老師請學生各選一個杯子，結果大家都精挑細選自己認為最美麗的一只，最後留給老師一個普通的木杯。這時，老師坐下來，把巧克力倒進木杯，跟大家解釋：「人生就像喝巧克力，不管你用的是什麼杯子，喝的都是巧克力。」杯子，就是我們外在的名利。杯子內含的巧克力，才是真正的人生。但是許多人太重視名利，忘了最重要的是杯子裡的、真實的人生。

    　生命中最重要的成分常被忽略

    　顯然，許多人常忽略生命中最重要的成分：健康、親人、與真正的自我……。這也許也可以用來解釋，為什麼很少人覺得自己的人生豐富，能夠信心滿滿地說自己不枉此生。自己的生命是否精彩，是由自己來衡量，而不是別人。如果老是在意別人的眼光，好奇別人如何量酌、甚至透過別人的讚賞來看待自己，那是為別人、而不是為自己而活，心情也會因他人看法各異而起伏不定，無法走出自己的路。

    　除了看清楚自己生命中的箇中三昧，如果能夠每天活在當下，也能開創豐富的人生。因為把每天都當作人生的最後一天，把握每一刻與每一件事，人生的真實長短，相對地就不那麼重要。

    　被記得的人與事 才是真實人生

    　人生就像一場旅程，在旅途中，彼此不免相互交會，迸出火花。這種交流常會對他人造成影響，無論大小，都是人生中珍貴的片段。已故國學大師錢穆曾經跟余英時說過一句話：「被記得的人與事，才是真實的人生。」人的生命要藉由被記得、影響別人才能繼續延伸。顯然，與人交會，也是追求豐富人生的過程之所需。

    　這種交流與影響可大可小。有志者，可以立德、立功、立言；一般人，即使只是犧牲自己的青春歲月照顧父母，無怨無悔也是豐富人生中的一面。

    　另一種豐富的生命，是盡情發揮天賦。在網路時代，更有機會如此大放光芒。例如，在過去，很多人會覺得當廚師沒有特別的發展或成就。但是現在，廚藝已然是種受尊崇的美學，無論是從亞洲紅到美國的「料理鐵人」、從歐洲吹到亞洲的「原味主廚奧利佛」等節目，還是愈來愈暢銷的美食文學與報導，都可以看到大家為之風靡的熱度。如果能把這項專業發揮地淋漓盡致，當上米其林三星的廚師，更將成為許多人追隨的對象。對於下一代，我們尤其須如此體認，避免以傳統的眼光看待、要求他們。反之，我們應當學習欣賞、肯定他們的天份，讓他們得以盡情發揮。如此一來，不僅上、下二代都能體驗其中的美好，下一代也才能放手經營充實的人生。

    　即使沒有特別的天賦，平凡的生活，也能蘊藏豐富。我們只要盡己所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無論是為人父母、子女、或人妻、人夫，即使在平凡中，都能造就豐腴的生命。最近有一本暢銷書《巨流河》，由前台大外文系教授、也是作家齊邦媛描寫自己以及她的父親一生的經歷。在書中，她的母親過世前曾自語，主啊，如果你要帶我走，那就帶我去吧。

    　之後，她就走了。她為什麼可以這樣近乎安然地面對死亡、離開人世？綜觀她的一生，其實經歷許多動盪，在戰亂中幾經遷徙、甚至重病瀕死，並且分別跟丈夫或孩子長久分離。但是因為盡一己之力，非常用心地照顧她的先生、孩子與週遭的人事，也以他們的成就為榮，人生感受非常富足，沒有遺憾，在離開時能夠泰然自若，沒有焦慮。

    　豐富的人生，沒有定律也沒有規範。人生的旅程要自己前進，無法由別人代為規劃，只要抱持著要走出自己的路的意念，相信自己能夠擘畫人生，就會活出精彩的篇章。 不過，透過觀察諸多前人的事例，其實可以歸納一些豐富人生的共同之處：

    　一、樂觀進取的心態

    　這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力量。就像西方暢銷書籍所提倡的樂觀的念力，樂觀的人會發散正面的能量，吸引好運；相對地，悲觀的人則走不出自己的死胡同。

    　一樣的情境，可以有迥然不同的解讀。面對半杯水，有人說它半空，也有人感覺它已經半滿而希望無窮。我相信有人因為金融風暴中而受創、感到挫折，但如果願意仔細想想，也一定能發現其實有人傷得更重、更慘，或者曾經在更艱困的時刻，以積極的作為突破重圍。

    　我自己是個「不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這句話取自胡適。在民國初年的動盪中，他仍然能夠堅持投入，引領作為，倡導五四運動，對後人留下深刻的影響。這就是正面思考、迎戰問題的力量。

    　自古以來，成功的人都具備樂觀、正向的思維。因為如果悲觀，就會沉迷於負面的情緒，無法面對問題、尋求解方，進而告別逆境。

    　二、凡事要專注

    　記得在當學生時，我很喜歡看電影。常常晚上去看電影時、回宿舍時、甚至半夜去洗手間時，都發現有同學在念書，挑燈夜戰，但是在考試後卻發現他們的成績不如預期。原因之一，就是不夠專注。專注其實是一種力量，讓人學得更快、更深入。當我們全神貫注地做一件事時，不僅可以藉此砥礪自己，也會感受到彷彿有股外力在鞭策自己。

    　被譽為管理學之父的彼得杜拉克曾經在書中舉例闡釋專注的要義。他提到，有一名雕刻師在山上雕神像，雖然人們只看得到神像的正面，他卻連神像的側面和背面都仔細刻畫。事後，雇他雕神像的人爭辯，並沒有要求他的神像360度面面俱到，因而不願意付他看不到的那一面的費用。這時，雕刻師回答他：「神看得到！」

    　顯然，無論對人、對事，都需要專心思考，盡己之力臻至圓滿。如果對人敷衍，對方也會感受得到。換句話說，專注也是活在當下，把手中的任務當作是人生最後十分鐘一定要完成的事，全力以赴，使命必達！

    　三、不要被物慾所困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顯然，自古以來，許多成就大事的人物，都經歷過許多物質上的困頓與磨練。生活在現代的我們，多數人豐衣足食，不常見勞筋骨、餓體膚、甚至身無長物的經驗，但這也足以提醒我們，不要因為生活優渥而過於講究、沉迷於物質享受。

    　人的時間、體力與精神是有限的，如果把這些資源用在追求、滿足物慾，就會犧牲從事其他活動的時間。相對地，如果能夠降低對物質的欲望，將注意力轉移、追求其他的目標，會更容易發散精彩的火花。

    　最近有些導演頻頻得獎，受歡迎又有成就，他們恰巧有一些共同點，就是曾經體驗過物質生活的困境，看淡這些享受，從而更專心致志於專業與創作。當然，出身貧困不是成功的必要條件。但無可否認的是，當我們掙脫物質享受與追求的束縛時，自然海闊天空，更能致力揮灑天份。近幾年，我們陸續看到一些藝術創作人士遷居花東，過簡單的生活，也因此，他們在藝術、文學創作等領域，有更上一層樓的作品。

    　四、跟自己和平相處

    　自己往往是自己最難以克服的敵人。常常，我們所選擇的生活跟自己內在的價值觀或生活態度不相融合，自己折磨自己。事實上，凡事只要盡己所能，無需期待時時是鋒芒畢露。

    　二十年前，因為工作的關係，我住在香港。記得當時住的半山的公寓，一個月的租金就約新台幣五十萬元。很多人都覺得，我一定很快樂。但我的印象所及是，常在半夜起身，看著遠端閃爍的燈火，在朦朧夜景中思量，無論求學或工作，都是一路順遂、過關斬將的自己，何時可以更有一番作為？我也記得剛回台灣擔任高盛的代表人、設辦事處時，因為心高氣傲，很多人都說我很「臭屁」。

    　後來我體認到，要踏出自己設下的桎梏。能先與自己和平共處，才能踏入豐富人生的大門。

    　五、要有願有志

    　相信很多人都有過訂立志願的經驗。當然，不是所有立下的志願都會實現。人生很長，我們不妨分段立志，為自己的生命設下一些里程碑，也讓人生更有方向。尤其，當願力夠強時，就會更有機會達成目標。

    　不過，人在立志時，要有所取捨。如果志願是要過如何奢華的物質生活，常常不易成真，因為很可能在過程中迷失自我。但若是要學習、成就一些志業，反而有機會實現，或找到志同道合的夥伴，一起圓夢，享受身心靈都富足的生活。

    　六、不斷學習

    　學習讓人們能夠接觸新的事物，為生命帶來新的感受與體驗，豐富我們的生活。所謂學習，不一定是要學具體的語文、技術等能力。它可以是任何自己有興趣的事物，只要能夠樂在其中，汲取新的能量。例如，有人喜歡賞鳥，就致力投入、鑽研，甚至變成專家。在這個過程中，不但能夠體認其中的喜悅，也可以與別人共度美好的時光，讓生命更精采。

    　不斷學習，也能與原來的專業與生活相得益彰。彼得杜拉克每五年就學習一個新的學科，舉凡數學、物理、生物等等，都不排斥。他後來也發現，這些新的學科還可以跟他原來所擅長的管理領域觸類旁通，激發出不同的火花。

    　所以，只要是新鮮有趣的事物，能為自己帶來快樂與心靈的滿足，都值得學習，也一定能為自己帶來新的啟發。

    　七、熱心助人

    　相信「施比受更有福」已經是大家非常熟悉、也已信服的概念。幫助別人，無論事大事小，都能讓對方感受到愛心與能量，並且得到無形的回饋。幫助別人，不僅讓別人的生命更多采多姿，也會為自己的生活感受加分。

    　近幾年我們很幸運地看到愈來愈多人投入公益的行列。他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還有許多人善用他的專業，協助資源有限的族群，創造無價的貢獻，這是每個人的生命中最有價值的「社會投資」，讓這個世界更美好豐富。甚至很多人還在這些助人的活動中，交到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又更一起發願做更多的貢獻。當然，這也為自己的豐富人生再添上一筆！

    　八、做一個對別人的生命有影響力的人

    　我們每天所作為的每一件事，都可能與他人有關。無論事大事小，能與他人相互交流，對別人的生命產生影響，是一件非常珍貴、許多前人心嚮往之的境界。

    　個體經濟學的創始人熊彼得年輕時，在奧地利求學，曾跟彼得杜拉克及其父親閒聊時提到，他的人生有三個志願：要作全球最好的經濟學家、歐洲最棒的騎師、以及交歐洲最美麗的女人。幾十年後，熊彼得生病住院，彼得杜拉克父子前往探視，大家憶起這段往事。當時，熊彼得就感嘆，年輕時聊到的這三個願望，現在已經沒有什麼意義。對他而言，人生最有意義的事，其實是教幾個好學生，對他們的生命有一些啟發與影響。

    　也因此，我們在做每一個抉擇時，不妨多思考一點，可以如何對別人產生正面的影響，讓自己、別人還有這個世界都能增添更多元素。

    　人的命運是可以改變的，每一個人都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活出豐富的生命。不過，豐富的生命，不是一蹴可幾，而是點點滴滴的沉澱、積累。從現在開始，我們就可以經營、享受自己的生命，也可以像小涓流匯聚成河川、大海一樣，一天天累積生命的品味與色彩。

    　（作者為花旗環球台灣區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