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學生當中，有一對姊妹花總是吸引我的目光。

她們兩個都長得很漂亮，老是走在一起，不管在教室或是校園任

一角遇到我，總是揮舞雙手跟我熱情招呼。而讓我最注意的，是

她們過於親密的互動，幾乎可以說是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

下了課，兩人走在一起；出公差，兩人忙在一起；上廁所，我相

信也是肩並肩地一起行動。多美好的友誼啊！那過份親密的畫面

，相信存在大多數人的青春歲月裡。

總是有個最要好的，時時刻刻跟自己膩在一塊，別人怎麼樣都闖

不進我們的世界。

而多吃了十幾年飯的我，在每每看她們一塊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

，總是忍不住在心裡想著：妳們什麼時候會分開呢？什麼時候會

各走各的呢？什麼時候開始不再把對方當最重要的那個人，甚至

不想再跟對方有任何關係？

好壞的念頭，但是很實際，也很容易真的發生。

果然，在我這念頭開始浮現之後一個月，她們真的分開了。我開

始只看見其中一個，開始看見她們其中一個開始跟別的女生走在

一起，而另一個卻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真的出問題了，我知道。

這狀況持續一個多禮拜之後，我找機會單獨跟其中一個問了。

「妳跟妳的好朋友怎麼了？吵架了？」我問。

「老師，你怎麼知道？！」她很驚訝。

「拜託，妳們那麼明顯，我很難不知道吧。」

「喔……我也不知道啊，就突然變這樣了。」她一臉無奈。

她沒多說什麼，甚至，我知道她是為了保護另一個女孩子，所以

不想把兩人之間爭執的事說得太明白。不過，我想大概也是那一

類的事吧，任何人都曾經遇過的啊！

一定是其中一個先開始的，因為心裡對某件事情開始在意了，偏

偏又不知道怎麼跟對方溝通，然後一天又一天的拖著，直到某一

天，再也不想忍受了，或再也不想繼續了，於是，開始冷漠了、

疏遠了、不想再繼續好下去了。

突然覺得，男女之間也很容易這樣啊！

於是，兩個人的身影變成了一個人，然後，又變成了各自找了新

的朋友，開始了新的交際圈。而那曾經單屬於彼此最美好最單純

的相處，不見了。

一旦消失，就很難再挽回；一旦過去，就很難再回到從前。心裡

從此多了一塊不想碰觸的疙瘩，只要一碰，不開心的回憶就會再

浮現，然後什麼都不對勁了。

「不覺得可惜嗎？曾經那麼要好。」我心裡問，沒說出口，但我

真的想問的，是我自己。

我想起高中時，有個曾經跟我也是很要好的男同學，也是像她們

一般的和我形影不離，不管做什麼都在一起。

那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啊，在我過去的生命裡，沒有一個男生

可以像他那樣，讓我可以忍受有個固定對象總是陪在身邊，不管

是開心的不開心的，都可以完全分享。

這叫死黨，這叫好哥們，這叫快覺得是生死之交的兄弟。

然後，有一天之後，一個女生闖入我了我們之間。

他交女友了。

我不確定那個女孩子到底是不是讓我們感情生變的主因，但確實

是從那之後，我和他之間開始出現了距離。下了課，他去隔壁棟

教室找她；放學了，陪著他走向校門口的不再是我，而是她；和

他之間的話題，不再只限於我們之間，而是大多數的時間都在聊

著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我忘了當時的我是不是開始吃味了，是不是開始對這女孩子有了

厭惡的心理，是不是希望他不要再跟我提起那個女孩子，儘管那

女生跟我也很好，甚至以前跟我也是很要好的朋友。

我只知道，我和那個死黨之間的感情，真的不對勁了。

我們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這情況，持續了好幾個月，他們小情人走在一起，我則是和其他

的學妹們混在一起，彼此各有各自的生活，不再跟對方有多餘的

接觸。

然後，我們就走到了六月，即將畢業。

六月，夏天，那時候的我早就決定放棄當年的聯考，準備投入隔

年四月的北藝大獨立招生。當時，我開始偷偷減肥，身形在沒什

麼人注意的情況下，緩緩消瘦了。

我忘記他到底有沒有注意到，但當時，我突兀地提出一個希望能

紀念這段友情的要求。

我跟他要了冬天的外套。

我坦承自己正在減肥，而且一定要成功，但是瘦了之後，原本的

外套肯定會過大，我不想再買，反正你都要畢業了，不用再穿校

服外套，乾脆就把外套留給我吧！

我這樣說。

他答應了，帶著畢業證書離開校園，卻也留下了繡有他名字的外

套。那一年冬天，我開始套起了他的外套，在他的名字底下，開

始我高四留級的生活。

當時，常有人問我，為什麼名字是別人的呢？是在玩假冒遊戲嗎

？我當時不太正經，總是開玩笑地說這樣犯錯被教官抓到，就不

會被知道真實的姓名啦！

但，到底真實的理由是什麼，連我也不知道啊！真的只是因為他

的外套對當時消瘦的我比較適合嗎？那麼，是不需要留有他的名

字啊，重新繡上自己的名字不是就好了嗎？

還是，我藉由穿著他留下的外套，來紀念我跟他那一段曾經擁有

但最後卻消逝的純真友情？

現在，我想，理由應該是後者吧！

隔年，我如願考上北藝大，離他的學校不過只有兩個捷運站的距

離，但，我始終不曾跟他聯絡，也沒勇氣或覺得必要跟他碰面。

儘管距離不遠，但，心裡的無形的距離，卻是很遠很遠的啊！

一旦變質，就很難回到過去的單純啊！

所以，孩子，老師想偷偷跟妳們說，如果還想回到過去，如果還

在乎這段友情，如果覺得這樣的生活一點也不好受，就趕緊化除

目前的僵局吧，不然，時間一久，真的就回不去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