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同和小親是初中同班同學.和其他女孩子一樣,她們喜歡結伴上廁所,喜歡在自習課上編幸運星,喜歡放學後到學校門口買一塊錢的臭豆腐兩人分著吃,喜歡對剛轉學來的男生評頭論足……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樣的是,她們幾乎每天都寫信給對方.
她告訴小親,家里的小貓最近胃口不好,蜷縮在墻角不支聲;音樂電臺9點檔的主持人換了一個說話很妖的女人,平均10分鐘發出6個不標準的音調;每次從淮海路走到圖書館,看到領事館門前帥氣的警衛,總會春心萌動一下下……小親在信中告訴她,老媽每天晚上泡一杯枸杞到樓下的阿姨家打麻將,電視機的遙控器就落到了她的"魔掌"中;有一道數學題把她難住了,給她創造了一個給數學課代表打電話的借口;她經常做白日夢,每個星期都會掉一把鑰匙,懷疑自己是不是提早得了老年癡呆癥……
她們每天幾乎同時到校,在車棚停好自行車後從書包里掏出信交給對方.有一陣子,她和小親迷上了<紅樓夢>,喜歡對詩,於是在信中寫:"我們下次對桃花詩吧".
她們有心靈感應,小同心里在想著哪首歌,還沒等她開口,就聽小親唱了起來.兩人周末在家里剪指甲,周一說起來,居然發現兩人剪指甲的時間,次序完全一樣.
小同覺得小親是她這一輩子最好的知己.她在少年宮學畫畫的間隙,畫了一張卡片,是兩個女孩子在蕩秋千,旁邊寫上了幾個圓忽忽的字"送給我最好的知己—小親".後來她把卡片夾在信封中給了小親,小親折了99顆幸運星給她作為回報.
班主任老師說她們倆像雙胞胎姐妹,同學說她們是連體嬰兒.她們笑嘻嘻的接受,並一如繼往,還說就這樣一輩子多好,誰都不許談戀愛,如果非要談,那就同時和一個男生談,三個人相親相愛.這樣的話被爸媽聽到,笑到都岔氣了.
可是不知從哪天起,小親的信漸漸少了,短了.小同心慌起來.
班上新轉來的女生月月似乎和小親走的很近,她們是前後座,常在課上交頭接耳,並不時發出笑聲,小同還常見兩個人中午一起出去逛街,買出,甚至分吃一個甜筒,小親不喜歡甜筒上的巧克力碎末,於是月月代勞.兩個人要好得如同小同和小親從前那般.
已經連著一個星期沒有收到小親的信了,小同蹲在廁所里偷偷地哭.正巧,小親來上廁所,聽到了她的哭聲,廁所沒有門,小親把她直接拎出來問她怎?回事.她哭的稀哩嘩啦.指著小親的鼻子幾乎咆哮地問:"你給我說清楚,到底誰才是你最好的朋友?"廁所里有不少的圍觀女生,連男生也在女廁所門口探頭探腦.小親什?都沒有說.
第2天,小同收到了小親的一封信,是她送的那張卡片,小親在一張小紙上寫著"也許我不是你最好的知己,你把這張卡片送給其他人吧".
初三畢業寫同學錄,小親給小同留言了,在自己的小檔案里,小親在"你最好的朋友"那一欄里寫了月月的名字.小同抱著那本同學錄哭了一個晚上.
二
高中,小同和小親,月月同校不同班.三人時常在學校里碰面,點頭打個招呼,或是隨便說上兩句,比如最近作業很多啊之後的,客客氣氣.
小同沒有特別要好的女朋友,班上那些住校的女生都有自己的圈子,基本上以寢室為單位,臥談會讓她們的感情牢不可破.像小同這樣走讀的女生,要好的朋友大概也就是同桌了.小同的同桌是一個內向的女生,成績不大靈光，上課及其認真,不許別人和她說任何話,下了課就趴在桌子上做題目,似乎有做不完的題目.小同除了必要的一些話,比如什?時候測驗,包幹區的活什?時候去幹等等,幾乎不和她做任何交流.
漸漸地,就有人開始在後背說小同性格孤僻了.她不參加任何人的生日party,她不和別人聊天,老師講了一個笑話,全班同學都笑了,只有她緊繃著臉,她總是最晚一個進教室,最先理好書包回家,這些都成了她性格孤僻的憑證.小同並不理會這些,嘴巴長在人家身上,能怎?樣呢?有一次,坐在隔壁的男生小心翼翼問她借了修正液,她順手就拿給他了,卻聽到那個男生激動萬分地壓著嗓子對身邊的人說:"她居然借給我修正液了."那樣的口氣,小同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他們認定他是一個孤僻的人,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向她開口的.後來,那個男生沒再問她借過修正液.
班主任找過小同談話,說一個人身在集體中,要和周圍的人搞好關系,一個沒有朋友的人是孤獨的,對身心的健康發展很不利.班主任說話的腔調,小同很不喜歡,可她還是點點頭說:"知道了,老師."並虛心接受班主任的建議,把她當做自己的大朋友,有什?心里話都可以找她說,要是不方便說,可以通過書信的方式.說到書信,小同的心被看不見的針紮了一下,雖然沒有流血,卻一絲絲的疼.
從班主任的辦工室里走出來,天黑了,路燈把人的影子拉得變行了,夜風吹在身上有些寒意思.小同看見前面兩個人的背影,她們正在討論些什?,手挽著手,咬著耳朵,歡笑聲一陣接著一陣傳來.是小親和月月.她們雖然不在一個班,但每天還是結伴回家,誰放學早誰就在圖書館等.同學們都說,這兩人要和得就像連體嬰兒.
是沙子進了眼睛還是什?,小同的眼睛酸酸的.夜幕下,一顆眼淚寂靜無聲落在校園里
三
高二有成人儀式,成人儀式那天是小親的生日.小同對這個日子記得很牢,三年前的這個日子,她給小親送過一張卡片,卡片上寫著"最好的知己".
本來想偷偷準備一張卡片塞到小親她們班的信箱里的.卻沒想到,在成人儀式的前一天,接到小親的電話,說成人儀式結束後她請幾個朋友去吃飯,問小同願不願意參加.小同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等這人頭,已經很久了,幾乎快失去信心了.
隆重能夠而模式化的成人儀式結束後,小同來到小親約定的面包房.發現小親和月月已經坐在里面等她了.原來,小親只請了她和月月.她們各自買了一小杯牛奶和一塊小蛋糕,坐在靠窗的位置聊天.面包店的阿姨人很好,一直沒有催她們,她們就從下午一點聊到晚上6點.聊些什?呢?無非是電視局,明星,班上的男生和學校里的變態老師.像很熟的老朋友一樣,一點都不尷尬,笑的時候可以很大聲,興起時還會拍桌子.
小同至今都覺得那天的傍晚,夕陽特別魅力,兩年來,她第一次在路上放聲高唱.如果可以,她甚至想來個疼空翻.
後來,小同和小親,月月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經常出去逛街,看到漂亮的頭繩,每人買一根,肯德基新推出來的品種,她們都約好一起去吃,學校安排看包場電影,她們想方設法把作為調在一起,誰搞到複習資料,一定會幫另兩人複印好.月月是一個很爽快的女生,說話,做事都很幹脆,就是有點小迷糊,常常會弄傷自己,額頭上常貼著邦迪,手臂上則更是烏青不斷.小同和月月太不同了,她心思細膩,多愁善感,喜歡生悶氣.看著月月新傷不斷,卻依然整天把笑容掛在臉上,小同心想,難怪小親會那?喜歡月月.
小同沒有問過小親當年為什?突然會和月月走在一起,沒有這份勇氣,更何況,都已經成為過去了.小同只想,好好地和小親,月月做最好的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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