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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永遠的愛人的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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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真感動人心
作者: 你是我永遠的愛人	日期: 2007.06.01　　天氣: 　心情:

結婚兩年後，先生跟我商量把婆婆從鄉下接來安渡晚年。先生在很小的時候，父親就過世了，他是婆婆唯一的寄託，婆婆一個人扶養他長大，供他讀完大學，「含辛茹苦」這四個字用在婆婆的身上，絕不為過。我連連說好，馬上給婆婆收拾出一間南向帶陽台的房間，可以曬太陽、養花草什麼的。

　　先生站在陽光充足的房間，一句話也沒說，卻突然舉起我在房間裡頭轉圈，在我張牙舞爪地求饒時，先生說：「咱們接媽去！」

　　先生身材高大，我喜歡貼著他的胸口，感覺嬌小的身體隨時可以被他抓起來塞進口袋裡，當我和先生發生衝突而卻又不肯屈服時，先生就會把我舉起來，在腦袋上方搖搖晃晃，一直到我嚇得求饒，這種驚恐的快樂讓我迷戀著。

　　婆婆在鄉下的習慣一直改不掉。我習慣買束鮮花擺在客廳裡，婆婆後來實在忍不住：「你們娃兒不知道過日子，買花幹什麼？又不能當飯吃！」

　　我笑著說：「媽，家裡有鮮花盛開，人的心情會變好。」婆婆低頭咕噥，先生就笑著說：「媽，這是城裡人的習慣，慢慢的，您就會習慣了。」婆婆不再說什麼，但每次見我買鮮花回來，依舊忍不住問花了多少錢，我說了，她便會“嘖嘖”岔嘴。

　　有時，見我買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家，她便會問這個多少錢、那個多少錢，我一如實地回答，她的嘴就岔得更響了。先生擰著我的鼻子說：「小傻瓜～妳別告訴她真實的價錢不就行了嗎？」

　　然而，生活，漸漸地～有了不和諧。

　　婆婆最看不慣我先生起來做早餐，在她看來，大男人給老婆燒飯，哪有這個道理？早餐桌上，婆婆的臉經常陰著，我裝作看不見。婆婆便把筷子弄得叮噹作響，這是她無聲的抗議。

　　我在少年宮做舞蹈老師，跳來跳去已經夠累的了，早晨暖洋洋的被窩，我不想扔掉這唯一的享受。於是，我對婆婆的抗議裝嚨作啞。

　　婆婆偶爾會幫我做一些家務，她一做我就更忙了。例如，她把垃圾袋通通搜集起來，說等鑽夠了賣廢塑料，搞得家裡到處都是廢塑膠袋；她捨不得用洗潔精洗碗，為了不傷她的自尊，我只好偷偷再洗一遍。有一回，我晚上洗碗被婆婆給看見了，她「啪」的一聲摔上門，趴在自己的房間裡頭放聲大哭，先生左右為難，事後，先生一晚上沒跟我說話，我撒嬌、耍賴，他也不理我。我火了，問他：「我到底哪裡做錯了？」

　　先生瞪著我說：「妳就不能遷就一下嗎？碗再不乾淨也不會吃死人吧？」

　　後來，好長一段時間，婆婆不跟我說話，家裡的氣氛開始逐漸尷尬。那段日子，先生活得很累，不知道要先逗誰開心好。婆婆為了不讓兒子做早餐，義無反顧地擔任起燒早飯的「重任」。婆婆看先生吃得快樂，再看看我，用眼神譴責我沒有盡到做妻子的責任。

　　為了逃避尷尬，我只好在上班的路上買包奶打發自己。

　　睡覺時，先生有點生氣地問我：「蘆荻，是不是嫌我媽做飯不乾淨才不在家吃飯？」翻了一個身，他扔給我冷冷的脊背任憑我委屈的流淚。

　　最後，先生嘆氣：「蘆荻，就當是為了我，妳在家吃飯行不行？」我只好尷尬地回到早餐桌上。

　　那天早晨，我喝著婆婆燒的稀飯，突然一陣反胃，肚子裡所有的東西都搶著往外跑，我拼命地壓制著不讓它們往上湧，但還沒壓住，我扔下碗，衝進洗手間，吐得稀哩嘩啦。當我喘息著平定下來時，見婆婆夾雜著家鄉話的抱怨和哭聲，先生站在衛生間門口憤怒地瞪著我，我張著嘴巴說不出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和先生開始了第一次激烈的爭吵，婆婆先是瞪著我們，然後起身，蹣跚地出門去了。先生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下樓追婆婆去了。

　　意外迎來新生命，卻突然葬送了婆婆的性命！整整三天，先生沒有回家，連通電話也沒有。我正氣著，想想婆婆來家裡後，我夠委屈自己了，不然還要我怎麼樣？莫名奇妙的，我總是想嘔吐，吃什麼都沒胃口，加上亂七八糟的家事，心情簡直差到了極點。

　　後來，還是同事說：「蘆荻，妳的臉色很差，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醫院的檢查結果我是懷孕了，我明白了那天早晨我為什麼會突然嘔吐，幸福中卻夾雜著一絲幽怨：「先生和作為過來人的婆婆，他們怎麼就絲毫沒想過這一點呢？」

　　在醫院門口，我看見了先生。僅僅三天沒見，他憔悴了許多。我本想轉身就走，但他的模樣讓我心疼，沒忍住，我喊了他。先生循著聲音看見了我，但卻裝得好像不認識，眼神裡有一絲藏不住的厭惡，它們冰冷地刺傷了我。我跟自己說不要看他、不要看他，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那時，我多想向先生大喊一聲：「親愛的，我要給你生寶貝了！」然後被他舉起來，幸福地旋轉。

　　在出租車裡，我的眼淚才遲遲地落下。為什麼一場爭吵，就讓愛情糟糕到這種程度？回家後，我躺在床上想先生，想他滿臉的厭惡。我握著被子的一角哭了。

　　夜裡，家裡有翻抽屜的聲音，打開燈，我看見先生淚流滿面的臉，他正在拿錢。我冷冷地看著他，一聲不響。他對我視若無睹，拿著存摺和錢隨即離開。或許，先生是打算徹底離開我了。真是理智的男人，情與錢分得如此清楚。我冷笑了幾下，眼淚「嘩啦嘩啦」地流了下來。

　　第二天，我沒有去上班。我徹底地清理了自己的情緒，找先生好好地談一次。找到先生的公司，秘書有點奇怪地看著我說：「陳總的母親出了車禍，正在醫院裡呢！」我瞠目結舌。飛奔到醫院，找到先生時，婆婆已經去了。

　　先生一直不看我，滿臉僵硬。我望著婆婆乾瘦蒼白的臉，眼淚止不住。天哪～怎麼會是這樣？

　　直到安葬了婆婆，先生一句話也沒對我說，甚至連看我一眼都帶著深深的厭惡。關於車禍，我還是從別人嘴裡了解到大概。婆婆出門後迷迷糊糊地走向車站，她想回老家，先生越追，她走得越快，穿過馬路時，一輛公車迎面撞過來……我終於明白了先生的厭惡，如果那天早晨我沒有嘔吐、如果我們沒有爭吵、如果……在他的心裡，我是間接殺死他母親的罪人。

　　先生默不作聲搬進了婆婆的房間，每晚回來都滿聲酒氣。而我一直被愧疚和可憐的自尊壓得喘不過氣來，想跟他解釋，想跟他說我們快有孩子了，但看著他冰冷的眼神，又把所有的話都嚥了回去。我寧願先生打我一頓或者罵我一頓，雖然這一切的事故都不是我故意去造成的。

　　日子一天一天窒息地重覆下去，先生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我們僵持著，比陌路人還要尷尬。我是繫在他心上的死結。

　　一次，我路過一家西餐廳，穿過透明的落地窗，我看見先生和一位年輕女孩面對面坐著，他輕輕地為女孩攏了攏頭髮，我便明白了一切。先是呆，然後我進了西餐廳，站在先生面前，死死盯著他看，眼裡沒有一滴淚。我什麼也不想說、也無話可說。

　　女孩看看我，再看看我先生，站起來想走，我先生伸手按住她，然後，同樣死死地，絕不示弱地看著我。我只能聽見自己緩慢的心跳，一下一下跳動在瀕臨死亡的蒼白邊緣。輸的是我，如果再站下去，我和肚子裡的孩子會一起倒下。

　　那一夜，先生沒回家，他用這樣的方式讓我明白，隨著婆婆的去世，我們的愛情也死了。先生再也沒有回來。

　　有時，我下班回來，看見衣櫥被動過了，先生回來拿一點自己的東西。我不想給他打電話，原先還有試圖想對他解釋一番的念頭，一切都徹底失去了。我一個人獨自生活，一個人去醫院產檢，每每看見有男人小心翼翼地扶著妻子去做產檢，我的心碎得不像樣。同事隱約勸我打掉算了，我堅絕說不，我像發了瘋一樣要生下這個孩子，也算是對婆婆死的補償吧！

　　我下班回來，先生坐在客廳裡，滿屋子煙霧瀰漫，茶几上擺著一張紙。沒必要看，我知道上面的內容是什麼。先生不在家的兩個多月，我逐漸學會了平靜。我看著他，摘下帽子，說：「你等一下，我簽字。」先生看著我，眼神複雜，和我一樣。我一邊解大一扣子，一邊在心裡對自己說：「不哭不哭……」眼睛很疼，但我不讓他們流出眼淚。

　　掛好大衣，先生的眼睛死死盯在我已隆起的肚子上。我笑笑，走過去，拖過那張紙，看也不看，簽上自己的名字，推給他。

　　「蘆荻，妳懷孕了？」自從婆婆出事後，這是先生第一次跟我說話。

　　我再也管不住眼睛，眼淚「嘩啦」地流了下來。

　　我說：「是啊，不過沒事，你可以走了。」先生沒走，黑暗裡，我們對望著。先生慢慢趴在我身上，眼淚滲透了被子。而在我心裡，很多東西已經很遠了，遠到即使我奔跑都追不回了。

　　不記得先生對我說過多少次「對不起」了，我也曾經以為自己會原諒，卻不能，在西餐廳先生當著那個女孩的面，他看我的冰冷的眼神，這輩子，我怎麼也忘不了。我們在彼此的心上劃下了重重的傷痕，我的，是無意的；他的，是刻意的。

　　期待冰釋前嫌，但過去的已無法重來。除了想起肚子裡的孩子心是暖的，而對先生，我心冷如霜，不吃他買的任何東西，不要他任何的禮物，不跟他說話。從在那張紙上簽字後，婚姻及愛情通通在我的心裡頭徹底滅亡。

　　有時先生試圖回臥室，他來，我就去客廳，先生只好睡回婆婆的房間。夜裡，從先生的房間有時會傳來呻吟聲，我一聲不響。這是他習慣玩的技倆，以前只要我不理他了，他就會裝病，我就會乖乖投降，擔心他怎麼了，他就一把抓住我哈哈大笑。他忘記了，那時，我會心疼是因為有愛情，現在，我們還有什麼？

　　先生用呻吟斷斷續續地直到孩子出生，他幾乎每天都在給孩子買東西，嬰兒用品、兒童用品，以及孩子喜歡的書，一包又一包地，快把他的房間給堆滿了。我知道他是要用這樣的方式感動我，而我已經不為所動。

　　他只好關在房間裡，用電腦「霹哩趴啦」敲字，或許他正在網戀，但對我已經是毫無所謂的事了。

　　轉年春未的一個深夜，據烈的腹痛讓我大喊一聲，先生一個箭步衝進來，好像他根本就沒脫衣服睡覺，為的就是等這個時刻的到來。先生背起我就往樓下跑，攔車，一路上緊緊地握著我的手，不停地給我擦掉額頭上的汗。

　　到了醫院，抱起我就往產科跑，趴在他乾瘦而溫暖的背上，一個念頭忽然闖進心裡：「這一生，誰還會像他這樣疼我？」

　　先生扶著產房的門，看我進去，眼神暖融融地，我忍住痛，對他笑了一下。從產房出來，先生望著我和兒子，眼睛濕濕地笑啊笑的，我摸了一下他的手。先生望著我，微笑，然後，緩慢而疲憊地軟塌塌倒下去。我痛喊他的名字……先生笑著，沒睜開疲憊的眼睛……我以為再也不會為先生流一滴淚，事實卻是，從沒有過如此劇烈的疼痛正撕裂著我的身體。

　　醫生說，我先生的肝癌發現時已是晚期，他能堅持這麼久是絕對的奇蹟，我問醫生是什麼時候發現的，醫生說是五個月前，然後安慰我：「準備後事吧！」

　　我不顧護士的阻攔，回家，衝進先生的房間打開電腦，心一下子被疼得窒息了。先生的肝癌在五個月前就已發現，他的呻吟是真的，我居然還以為……

　　電腦上的二十萬字，是先生寫給兒子的留言：「孩子，為了你，我一直在堅持，等看你一眼再倒下，是我現在最大的願望……我知道，你的一生會有很多快樂或者是很多挫折，如果我能夠陪你經歷這個成長歷程，該是多麼快樂？但是，爸爸沒那個機會了。爸爸在電腦上，把你一生可能會遇到的問題一一地寫下來，等你遇到這些問題時，可參考爸爸的意見……

　　孩子，寫完這二十多萬字，我感覺像陪你歷經了整個成長過程，真的，爸爸很快樂。好好愛你的媽媽，她真的很辛苦，是最愛你的人，也是我最愛的人……」

　　從兒子去幼稚園到讀小學，讀中學、大學，到工作，以及愛情方面，大大小小都寫到了。

　　先生也給我寫了信：「親愛的，娶了妳是我一輩子最大的幸福，原諒我對妳的傷害，原諒我隱瞞了病情，因為我想要讓妳有個好心情等待孩子的出生……親愛的，如果妳哭了，說明妳已經原諒我了，我就會笑了。謝謝妳一直愛我……這些禮物，我擔心自己沒有機會親自送給孩子了，麻煩你每年替我送他幾份禮物，包裝禮盒上都寫著送禮物的日期……」

　　回到醫院，先生仍在昏迷中。我把兒子抱過來，放在他身邊，我說：「你睜開眼笑一下，我要讓兒子記住他在你懷抱裡時的溫暖……」先生艱難地睜開了眼，微微地笑了一下。兒子依偎在他懷裡，舞動粉色的小手。我「喀擦喀擦」按下了快門，淚水在臉上恣意地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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