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是我祖父的忌日,南部人多半有在這天祭拜的習俗,我們家也不例外。而父親這邊的親戚,也都會在這一天碰面,一眾親友在祭拜的過程中,總會坐下來聊聊彼此的近況,談談彼此的生活。但這時通常也是我最糗的時候,因為我又得回答廿歲後已經被親戚問了三萬多次的問題:「阿元啊,什麼時候要結婚啊?」這時候我通常只能尷尬地一笑,因為我知道就算我解釋了,也只會換來懷疑的眼光。他們絕對無法相信,這個在祖父的孫輩中身高最高的,這個長相斯文又讀過點書的大男生,目前已經被五十三個女生給「放殺」過(拋棄的台語)。當然,我更不可能拿愛情咖啡館和一百個蛋糕這些故事,來說明我在愛情中,糟糕還帶點窘迫的處境。而經過長期的訓練,我已經了解到,用一笑置之的方法,常常可以四兩撥千斤。當然,在台北混了十年,「裝死」的功力,已經在潛移默化中逐漸被訓練純熟了。 不過這次聚會最讓我覺得訝異的,就是得知我幾個堂姐,竟然都決定不嫁了。聽原因好像都是因為在感情上受了嚴重的創傷,一直沒辦法恢復;無獨有偶的是,我也有幾個表姐面臨同樣的狀況。不是新海在蓋,千萬不要用新海元的長相去想像我那些姐姐們,那會是天大的誤會一場。雖然我已經十年沒見過她們了,但憑我的印象,她們的外表用現在的流行語「正妹」來形容,一點也不誇張。而且個性又好又善良,實在想不出什麼可以挑剔的。很早之前我還常常利用她們,當做「威脅」朋友介紹女孩子讓我認識的交換籌碼。而且我那些姐姐們,都是在南部生活的,照理說應該是很純樸的社會,既不如台北那樣的現實速食,也少有爾虞我詐的手段機心,即使受傷,也不會傷到被KO才對。然而,只有一個的話或許能算是特例,但不止一個,那就一定有很大的問題了。 我不知道我的想法是健康還是怪異,我一直覺得人的愛情本來就是在錯誤中找答案。或許這可能是失敗者自我安慰之詞,抑或是在被放殺後自我解嘲的話。但對我而言,愛情一直都只是證明題。我並不容易愛上一個人,一旦愛上了,我會全力以赴、死心塌地去證明。如果證明到最後只是誤會一場,或者有很多題目不是我的證明法可以解開的,那我會放棄再換一個新的題目。我沒辦法同時證明兩個題目,因為證明的過程需要很多的專心與付出。在放棄題目的時候,我也並非一開始就能如此果決。我整整花了三年的時間,才從第一題和第二題連續的失敗中走出。第一題是我的初戀,而第二題是我因為找不到初戀失敗的出口,想找一個替代品來填滿心裡的空虛。結果我的第二題,把我花了整整七天時間寫給她的情書,貼在她們班公佈欄後,貼了整整一面,隔天還能再換一面。 其實我的青春都是在這樣類以的劇情中渡過,各種原因稀奇古怪到可以寫小說出書。有秒殺的,有數天的,有數月的,也有數年的。相對的,我花在療傷止痛的時間,也浪費掉我不少的黃金歲月。其實我不算個笨蛋,因為我很快就了解到,我再這麼沈湎於已過去的事實時,我再這麼深陷於已經破碎的愛情時,我再這麼執著於無法挽回已成往事的回憶時,我的人生,我的時間,我的愛情,也在被浪費、被糟蹋中。於是我學會了如何加快我復原的速度,於是我學會了如何強化我自己的勇氣,在證明題已經宣告失敗後,我能用最短的時間重新武裝這顆已經纏滿繃帶的心,重新尋找下一個證明題。 因為我認為,陷在已經回不了頭的過去與回憶裡,並不是一種幸福。這不會讓別人快樂,更不會讓自己快樂。幸福是現在進行式,不是未來式,更不是過去式。而陷在過去的人,是沒有資格尋找一下段愛情的,因為那對下一個遇見的人而言並不公平。 雖然我至今仍未解開任何的證明題,雖然這種不斷證明又失敗的過程讓我心力交瘁,但如果能夠重來一次,即使已經很難有比現在還淒涼的下場,但我仍會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去愛一個人。我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過去的人身上,虛擲在錯誤的題目上,我更不會浪費太多時間在療傷止痛上。如果可以節省下這樣的時間,即使多一分一秒也好,我也願意把這樣的時間拿去證明或持續地愛一個人。因為對我而言,愛一個人的時間,一輩子實在不夠。 【成田空港飛行日記】By 新海元 200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