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電影放完之後,我很想就這樣站起來大力的鼓掌。
三小時的時間,從開始到結束,完全沉浸在30年代末期跟40年代日據上海那嚴肅、苦悶、緊張、情感的氣氛而難以自拔。從麻將桌上的各個太太們的心機、激昂抗日的激進青年、以及諜與諜相互心機交織纏鬥的扭曲情感,那無盡強烈的內心戲與情感的潛台詞,再再的把我的精神震攝住了。我真的可以了解,威尼斯影展播完這部片的時候,為何全場的人可以激動到起立鼓掌喝采。在電影播完的那個當下,我真的也有很強烈地,想要站起來用力的喝采與鼓掌。而電影院的現場,在這剛收假不久的週四,戲院內居然還能近滿席。影片結束的時候,仍呆坐在座位上的觀眾也為之不少。我想,這讓我更加地崇拜,這位台灣出身的國際大導演,在他對於一個作品的用心程度,真的可以讓所有人去體會到那份真摯的感動。 關於劇情,在此我也不多著墨。畢竟媒體已經將這作品炒得實在夠沸沸揚揚,原著出自傳奇人物張愛玲的短篇小說,許多人都已經知道大致的故事大綱,而真正的故事劇情,也不是那樣的重要。因為這部作品最強大的感動與精神,是在那深沉的內心戲與潛台詞之中,是必須要實際的去看過之後,才能了解這部片的精采。 影片的開始,一個楔子。一個中國人的傳統遊戲,麻將桌上的太太們,表面閒話家常的和樂氣氛,手底下用牌子延伸出暗爭廝殺的氣息。直接帶入了故事的軸心重點:心機。從第一段,一個牌桌開始的楔子,導演將焦點,仔細的放在每個太太們的臉,還有整個空間的聲音。在閒話家常的平靜和樂氣氛中,吃牌搶碰的語氣,像錐子般,狠狠的攢在這平靜之中,把這份平靜一孔一孔地,攢出了好幾個窟窿,再隨著梁朝偉所扮演的易先生與樊光耀扮演的張秘書的腳色介入,把平靜裡頭那被隱藏地複雜情緒,一點一滴地隨著窟窿漫漫的帶了出來。光是一個開場的楔子,就帶出了如此之多情感上的台詞,真的令人好奇,接下來會是怎麼樣的一個強烈的內心戲表現? 時間跳回到了四年前,抗日戰爭爆發的初期,流亡學生前往香港尋求英國庇護的路上,其中的國軍,正唱著29軍的「大刀進行曲」《註1》,實實的勾起了一種國仇家恨的情緒。接著,在這樣的情緒氛圍之下,燃起了在這些流亡大學生心中,那一份為國盡忠的激昂氣慨。 之後,在後面的幾幕當中,交代了他們策劃活動的緣起與過程。在他們演出抗日舞台劇的時候,實在還蠻讓我很想笑的。除了飾演鄺裕民的王力宏的那真的有點讓人莞爾的裝扮,更還有整個抗日舞台劇的演出,讓我很扎實的想起了樣板戲的感覺。湯唯的那一身紅襖還有辮子,我只想到以前大陸樣板京劇【紅燈記】裡面「李鐵梅」《註2》的裝扮,完全是一模一樣。雖然,那一段真的是做的蠻令人激動的,對於舞台上的演出,完整牽動了舞台下的觀眾的情緒,對於抗日情懷、國仇家恨,借用幾句【紅燈記】的唱詞:「提起敵寇心肺炸;人人都有顆紅亮的心」。 再接著下來,看見的是一群大學生在意外的機會下,獲得了能夠親近當時於汪精衛偽政府做事的名人物「易先生」的機會。在幾番安排之下,王佳芝竟意外的吸引到了易先生。一個意外的劇情,王佳芝面臨到要成為易先生情婦的問題。但仍身為處子的佳芝,又如何要瞞過易先生自己是已婚之婦?這當中,又牽扯了鄺裕民與王佳芝若有若無的情感。當眾人推說只有梁潤生有房事經驗之時,王佳芝的情緒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只淡淡的一句:「跟妓女?」在這句話的語氣,很淡然地,卻又帶了無奈與怨懟。當晚,梁潤生與王佳芝執行了「任務」。從當下佳芝的表情變化,到後面幾次梁潤生與王佳芝繼續執行「任務」的時候,很明顯的,從那表情的變化,讀的出一種悲哀,把自己認定成妓女的無奈。以及他對於鄺裕民的怨恨。更諷刺的!當他們執行了「任務」,卻失去了機會,易先生要回上海。而中間人老曹嗅出了他們的意圖,要趁機對他們敲詐,卻慘遭滅口。在這些學生殺了老曹的當下,從鄺裕民的第一刀,到後面所有人群起而上,一下又一下、一刀又一刀,那絕望的畫面,那本來應該有的單純從他們的心中,隨著那一刀、一刀的進出,也從他們的心裡流逝。那一晚,在他們心中,已經有許多的東西崩壞了。最後,王佳芝奪門而出,離開了這些令他折磨的一切。 接下來是三年後,鄺裕民再度找到王佳芝,並勸說加入了政府的工作。用一樣的身分,繼續對付易先生。多了由庹宗華飾演的「老吳」的腳色,一個情報機關的負責人。但他只是幫接下來的故事當了一個「眼」的位置。重點放回了王佳芝所假扮這「麥太太」與易先生的感情。對於上面部份,這部戲的第一個高潮點到下一個高潮點中間,非常的平淡,也非常的深沉。直到第一次,易先生與佳芝上床。這一次的床戲,完全是一種非常粗暴的方式。對於易先生這樣一個特殊性格的人,他完全暴力的對待與王佳芝第一次的關係。像是一種征服,一種擁有權的宣示;很快速到了第二次的床戲,王佳芝與易先生已經完整的沉浸在性愛的歡愉,用了許多的花招,來讓這段床戲的歡愉表現地淋漓盡致;第三段的床戲,兩個人不停的親吻、擁抱、嚙啃在兩人心中深刻的絕望,而互相緊緊抓住、抱住彼此,好感受那在每吋肌膚之間真實的觸覺。不諱言,這三段床戲真的是這部電影的最高潮點。看到這三段激情的片段的時候,只會感覺到,真正真正,從兩人的交纏之間所散發出來的各種訊息。從梁朝偉的表情,到湯唯的眼神,每一個舉動、每一個眼神,都有他們非常深層的潛台詞、濃厚的內心戲,除了動作上的交纏,也在精神上彼此交手著。 本來應該是假戲的。但雙方都放下了真感情。更可憐的,那感情也不是真正的情愛,而是在亂世之中無以為藉,只好在兩人彼此的性愛之中找到安慰的扭曲情感。在後面,兩人在日本酒館之中,王佳芝哼著周璇的「天涯歌女」《註3》,以這首歌寄上了她對易先生的感情。而後段,在準備暗殺行動的珠寶店之中,易先生對於王佳芝也表示了最真正的情感,送上了那六克拉的鑽戒。只是,一切都是假戲真做的實情。 全片一直都是在一種很深層濃厚的內心情緒下進行。對於李安的運鏡手法,劇情安插編排,先不說他挑戰了非常燙手的張愛玲的作品,他光是這樣的拍攝方法,他對於這幾段高潮戲的安排,真的發自內心對於李安導演崇高的讚嘆。而演員的部份:關於湯唯,她把王佳芝歷經三年的情緒變化,還有他對易先生、鄺裕民的情感處理,真的是非常的好。而梁朝偉這次一口標準的國語,還有他對於工作上的陰沉狠勁,私人地方情感的宣洩,再在的証明了梁朝偉高深的演技。而導演李安磨演員的功力真的是令人欽佩。對於這樣的電影,也可以感覺的到,李安導演的心中非常豐富細膩的情感,還有他對於電影藝術的執著與熱誠。我想,這部片,已經可以讓李安導演在世界舞台上躍上更高的位置。 看到感想的人,若你們只是因為情色部份的關係而想看這部片子。那真的是太過於侮辱了藝術工作者的心血。 請抱持對藝術的尊敬與喜愛觀賞李安導演的這部作品 並給他真誠的敬意吧....
《註1》大刀進行曲: http://tw.knowledge.yahoo.com/question/question?qid=1205071707162 雅虎奇摩知識
《註2》紅燈記: 是大陸的樣板京劇中,被號稱為【樣板中的樣板】。而李鐵梅則是其中一個主角。 http://heilongjiang.big5.northeast.cn/system/2007/07/30/050913726.shtml 【紅燈記】介紹 http://www.youtube.com/watch?v=7ifqwRgXAh0&mode=related&search= Youtube搜尋 【紅燈記】─細說革命家史
《註3》【周璇‧天涯歌女】 http://tw.knowledge.yahoo.com/question/?qid=1405122120600 周璇介紹 http://tw.knowledge.yahoo.com/question/?qid=1405111201547 【天涯歌女】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