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ita's Angle

在歐洲念高中時的某學期，來了位中途轉學插班的新同學，因為我沒有選室友，所以被安排與新生同住。Stella是西班牙人，有著如陶瓷般白皙的肌膚、褐色的汪汪大眼、和一頭濃密蓬鬆的小捲長髮，身材渾圓矮小的她英文不大好，常常詞不達意，我們倆有時需比手畫腳才能溝通；但她嬌小客氣，即便講不通時，常常也是相互聳聳肩、對視傻笑。

每天晚飯前後都分別有一、兩小時的晚自習時間，大部分女生都可在房內自習，唯獨功課不佳的女同學得到教室念書、有老師值班監控，而男生則相反，大部分男生都得在教室念，功課好的才可以在自己房間內自習。宿舍內儘管每層樓都住有老師、另外也有值班的老師會在晚自習時間巡房，但室友間聊天摸魚很是尋常，只要不要長時間、太大聲地嬉戲吵鬧，老師一來聽不到、也就不會做出嚴重的懲處。

我不是天天兢兢業業認真念書的頂尖好學生，偶爾會利用晚自習時間看看小說，或是使用電腦打報告遇上瓶頸時會玩玩遊戲，有時不想做枯燥的功課會選擇畫美術作業，再混一點的時候會做指甲彩繪。大概是因為語言問題，Stella被分到比較低階的班，我們沒有同班的課，低階班的課業相對簡單，功課量也比我少很多，所以她晚自習空閒的時間跟我比起來又多了許多，常見她在筆記本裡畫畫，她也會在晚自習時想找我聊天，一來我還是有部分時間忙著念書，二來兩人語言不通、溝通不順，聊起來實在是很費時。

因此，Stella會去找另一個西班牙女生Beatrice聊天，Bea是個古銅色肌膚、一頭澎厚的金髮、身材較壯碩、身高有170公分以上的女生，她的聲音沙啞音量大。有時她們會到Bea房間聊，但因為被Bea的室友嫌吵，再加上Stella和我的房間位置比較隱密，後來她們幾乎天天、晚飯前後都到我們房間聊天。別看Stella平常輕聲細語，很羞澀的模樣，倆人用西班牙文聊起天來嘰哩呱啦，半刻都沒得停。

我無奈地忍了近一個月，但段考將至，我對Stella說：「快考試了，可以請Bea在晚自習時間不要來我們房間嗎？」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點點頭，但過沒兩天，Bea又來了，聊了半個小時，我請她離去：「最近要考試，可以麻煩妳過了晚自習時間再來嗎？」她飆了幾個西班牙文髒字，用力地甩開門、衝出我們的房間、故意不關門，我挑了挑眉，Stella訕訕地聳聳肩，無言以對。

隔天，Bea又沒敲門就「碰」地衝進我們房間，我從書桌前站起身盡量用平穩的音調說：「請妳出去。」她翻了個白眼，「我來找我朋友，妳管不著。」寧願將時間花在念書上的我坐回椅子上，背對著她哼聲道：「妳父母難道沒教妳要尊重他人嗎？」她突然瘋也似地衝向我，從背後勒住我的肩頸將我從椅子上拖起來，我奮力地轉過身但被她壓在地上，她一手指尖深陷我的手腕、另一個手肘卡著我的喉嚨，猛力地搖著我嘶吼道，「道歉！妳給我道歉！」我用能抽出的一手扯住她後腦勺的頭髮，使得她頭往後仰，但被比我重上二十幾公斤的身軀壓在身上，也難以抽身。

糾纏了一陣後，老師聞聲而來，將Bea從我身上拔起來：「妳們兩個不念書在幹嘛？」我喘著氣：「我要念書她死不走！」被更壯碩的老師擋住的Bea則哭了起來，西、英交雜：「She's a bitch！嘰哩呱啦！Fucking bitch！嘰哩呱啦嘰哩呱啦！」聽得我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到底誰才是bitch啊！」我翻白眼諷刺道，老師制止我：「Anita別用那不雅的字眼。好了，還有40分鐘，妳們都給我回去念書。」說著她把眼睛滴著淚、鼻孔卻仍冒著氣的Bea拉出去。

事後老師私下跟我解釋，因為Bea的父親不久前過世了，再加上她英文不好，以為我在笑她沒爸爸，所以突然暴走，老師處罰她做勞動服務。我雖然心頭仍有氣但也不好跟歷經喪父之痛的同學計較，我用平穩的口氣對室友說：「如果妳的朋友無法尊重我，請她不要再進我們房間了，只要她踏進一步我就會直接請老師處理。」她臉色略顯不悅、欲言又止地點點頭答應，而後我們之間雖然客氣依舊，但也省了那些冗長難懂的寒暄。過了一學期放假結束後，她們兩人都沒有再回到學校，想必是難以適應。【下集待續（29）顛覆夢想的一堂課】

●作者Anita，碩士，金融業。本文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ET論壇歡迎更多參與，投稿請寄editor@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