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6.09 中國時報
■人間---我們都低估了語言
吳錫德
在社交場合裡,英國人有本事一下子就從你的言語中得知你的階級。日本人可以從你的用字遣詞中識破你的身份。法國人尤其佩服你可以引經據典的道出他們法文裡的典故。語言不僅是一種溝通工具,也是一種身份、一種文化及教養…。所以,如果下回非得說出「捧卵葩」(PLP)時,請務必慎選場合!反之,我們也偶爾會出其不意地從「三寶人物」口中,聽到既雋永又有點兒白目的名言:「精神外遇」……。
語言一向自由自在,它能克服文字藩籬、跨越地理疆界,彼此自由溝通,而且橫貫古今中外。因此,當我們只一味地追求新字新詞,或語不驚人死不休在膨脹使用語言文字之際,若能冷靜地思考一下它的由來,便不會有「詞窮」之歎。果如此,我們實際上已經增廣了見聞,且也完成了一趟文化發現之旅!總之,語言就在你我身邊,隨時隨地都可以尋芳采遺。
檳榔
「檳榔」可說是八○年代以來台灣最紅的農作物(全年產值排名第二,直逼稻米),加上「檳榔西施」的助陣,儼然成了最具本土文化創意產業的樣板。相關新聞不斷登上國際媒體,還拍成電影全球放映,甚至有英法文網站專題介紹……。這種以檳榔子切片,裹荖葉,夾石灰的提神嚼物,在英法文裡皆稱「Betel」,該字源於葡萄牙文,卻借字義大利文。咸信因馬可波羅的《東方見聞錄》(1298)已提及它。
檳榔應是南亞及南洋地區最古老,也最具特色、流通最廣的咀嚼物。西元前900年印度詩人馬哥即已將它寫進詩篇。另根據新出土的台南烏頭山遺址,早在距今2500-2700年前,台灣先住民已有嚼食檳榔的習慣!明朝李時珍《本草綱目》裡曾詳實提到它。一般認定,「檳榔」一詞應譯自馬來文「Pinang」。但在馬來文裡它也是外來語。其源頭應為印度南部方言。此外,在中文古籍裡,西元前140-80年間即已出現「檳榔」一詞。以當時的時空背景看,「檳榔」早在古代的亞洲就已是一種超炫又超流行的玩意兒。台灣的「檳榔熱」只不過小巫見大巫!
番茄
番茄(或稱「西紅柿」)望文生義,知道它並非中土所產。台灣南部稱「柑仔蜜」,北部稱「臭柿仔」。可見南北不僅南腔北調,生活品味也大不相同。南方人取其甘蜜,北方人惡其氣味!更有若干本地洋派(東洋)人士,樂於直接用日文外來語稱之。不過日文此字借自英文(Tomato);而英文此字來自西班牙文(Tomate);西班牙文來自原產地墨西哥的納瓦特方言「Tomatl」。如此一來,語言的指涉已幫我們完成一趟全球化之旅!
但其傳佈過程也充滿了誤讀及誤解。義大利人自北非引進此果,遂稱其為「Pomo dei Moro」(摩爾人之果)。法國人一時重聽,取其諧音,喚之為「Pomme d'amour」(愛情之果)。一說,此果部份品種有毒,且外觀美豔,吃來也有幾分生澀,酷似愛情滋味。英文亦有「Apple of love」、德文亦稱之為「Liebesapfel」。不過,當今義大利文已修訂泛稱為「Pomodoro」(金黃色果)。古法文亦有此一指稱「Pomme d'oree」。只是番茄百百種,且並非全都金黃色,可傷透了語言學家的心!
番薯
「番」字當頭,此物確實來自外邦。晉朝雖已有「甘薯」之物,但屬木本科,而非草本。番薯(西班牙文稱之為「patata dulce」),和玉米、馬鈴薯一樣皆由殖民者西班牙人自中南美引入歐洲,再轉進台灣。年代應在十七世紀初西班牙佔領北台灣之際。
因台灣本島酷似番薯,過去許多本土意識強烈的政治人物,動輒以具有「番薯精神」自居,以標榜自身的奮鬥打拼。但如果明白了此物來自「懶散」的中南美,不知又要作何詮釋?反之,人們習稱那些台灣光復後才遷居台灣的大陸人為「芋頭」(閩南語稱「芋仔」)。但據人類學家張光直考證,「芋頭」才是道地台灣土產(亦包括華南地區)。那些被冠上「芋仔」的外省人,是否也會覺得不明就裡!事實上,台灣因地理位居要衝,不管物種、人種、不同政權皆不斷在此交會,根本很難再找到基因純種的事物,譬如:原住民來自南海諸島、漢人來自中國大陸、水牛來自印尼、蓮霧來自中南半島、芭樂來自菲律賓,當初還是多虧候鳥不辭辛勞地到處播種!
海嘯
南亞的一場世紀大海嘯,頓時造成十餘萬人罹難。這恐怕是人類除戰爭外死傷最慘烈的大災禍。由於頻率少見,且規模也前所未見,各種語言表述之間皆無法貼切指涉這場天災。唯獨日文「Tsunami」(「津波」或「津浪」,意指「海灣內的波浪」;過去亦用「海嘯」)雀屏中選,成了這段時間國際間最Hito的共通語。主要原因應是日本的海嘯頻頻,相關研究及記錄也就權威多了。
英文裡的海嘯原先用「Tidal wave」,意指「潮汐波」,但它與海嘯的成因毫無關連,而逐漸放棄使用。法文裡稱「Raz-de-maree」,「Raz」原指諾曼第一帶海峽中的急流。不過,現今也同時採用了「Tsunami」這個有點兒怪異又恐怖的字眼。中文裡則取其臨場驚怵的聲響,稱之為「海嘯」(先前亦稱「海吼」、「海唑」),指的是因海底地震或火山爆發,引發海水急遽上湧的現象。閩南語裡亦有「大海湧」的形容說法。另根據生還者的說法,大海嘯咆哮衝湧上岸時,確實仿如海天怒吼,其聲響有如噴射機引擎。總之,就恐怖程度而言,中文裡的「海嘯」似乎比較傳神!
艋舺
「艋舺」,台北市萬華區古名。原是平埔族語裡「獨木舟」(Manka)之意。實則它應是整個南島語族的共通字。筆者年前遊歷菲律賓,曾在海濱詢問當地人,水上漂浮的小舟如何稱呼?結果與「Manka」(或「Banka」)同音。
此地最早原為台北對外港埠,早年漢人與土著在此藉淡水河岸交易。漢人詢問地名為何?土著以為問獨木舟發音。遂口耳相傳之。古早漢文文獻中尚有「莽甲」、「蟒葛」等稱呼。清光緒建台北府城,它成了台北城的代稱,如「一府二鹿三艋舺」。不過字旁加上「舟」部而典雅正確多了。日據時代仍沿用此名。到民國卅四年,國民政府重劃行政區,改名「龍山區」。七十九年又合併雙園區,稱「萬華區」。基本上還是依閩南話採其諧音,並還將它說成:「萬」商交會的精「華」區。只是地名的文化指涉全被腰斬,變得人不親土不親的。就好比日本殖民者亦依閩南發音將部份台灣地名日本化,如改「打狗」為「高雄」(Takao),改台北的「錫口」(昔日錫製品出口港)為「松山」(Matsuyama)等等。本質上它還是一種另類「去」(鏟除)文化的伎倆!
家後(妻子)
鄭進一寫「家後」一曲,聽了令人動容。它忠實,婉轉,又相當委曲的傳達做男人「家裡後盾」的妻子的心聲。新加坡的福建話裡則稱「厝裡仔」,相較之下,指涉和意涵便遜色若干。「妻子」閩南古語稱「某」,如「驚某大丈夫」。「家後」就文雅許多。不過,本地最習用的還是「牽手」(或暱稱「牽仔」)。咸信此詞來自台灣原住民平埔族語,既貼切又平等。或許因平埔族多為母系社會,男人不敢太造次,語言用語上就露出蛛絲馬跡。不似現代「沙豬」(沙文主義)男性,過度強調男人至上,不稱「內人」喚「糟糠」;又過度誇張草根性(= 庸俗化),滿口「柴耙」、「逗陣仔」(通常指同居姘婦,或「二奶」)、或「七仔」(指女友,也指地下夫人)。
法文世界裡單純許多,妻子稱「ma femme」(直譯「我的女人」)。不過,正式場合介紹時宜稱「mon epouse」(我的配偶)。即便是同居者,也不會在口頭上很搖擺地說她是「maconcubine」(我的姘婦)。通常只會含蓄地說「ma petite amie」(我的親密女友),或比較公開地說出「mon amante」(我的情人)。其實,這些法文用語皆相當含蓄,可從其字根略見一斑。
我愛你(妳)!
「我愛妳(你)!」這個套句(羅蘭.巴特稱之為「呼喚」)包含了性愛和母愛的二元意涵。儘管如此,即便在卿卿我我的情境裡,這句話似乎也只不過是沒話找話說的一種「演示」而已。不過,根據羅蘭.巴特的分析,如果對方拒絕了這句呼喚,這打擊可就大矣!遠遠超過單純求愛者的挫折,而是徹底否定說話者的語言、他(她)的主體、甚至生存。為此,才會有那麼多人只因對方不(再)接受他說出的這句話而尋短!
羅蘭.巴特總結說,「我愛妳(你)!」是一種宣洩,像情欲亢奮時。情緒發洩不必非得訴諸語言,但說出「我愛妳(你)!」卻能表達一切。反之,若不說出這話,勢必壓抑成疾,有時也會釀成大災禍,如社會的集體鬱卒!是以,國人在情感世界裡本就含蓄過頭,夫妻配偶之間一向怯於說出口(閩南語人裡更鮮少聞聽)。因之故,舉國上下皆鬱悶,社會彷若壓力鍋,時刻在找出口,社會成本流失可謂大矣!還不如鼓勵全民當抒情詩人,或說謊家,多說「我愛妳(你)!」2005.06.09 中國時報
■十年後的台灣---女人當家
嬿然
十年後,輪到女人當家。
首先,法律開始限制私家車買賣,原則上,一戶只准許擁有一輛車,以因應都市化後停車位不足、能源缺少,以及排放廢氣污染問題。當然,我們已經有了完善的配套措施,例如安全便利且不Delay的大眾運輸工具,公園綠地和腳踏車道四處蔓延。
出生率在Down到底後終於開始提升,因為我們已經有了完善的托兒育嬰設備,照顧孩子再也不是婦女一個人的責任,不但爸爸們願意分擔更多家事,國家也開始介入孩童的教養問題,同時由教育與法律著手,不再有受虐兒的問題,家暴絕跡,雖然稅負還是高得要命,至少願意生小孩的人增加了。
但是因為快速的「全球化」,以及抗生素的曾經濫用,各種新品種病菌蔓延,醫療的技術再進步也趕不上疾病出現的速度,人們開始注重回歸自然的養生之道,不再食用過於精緻的飲食,素材選擇以健康有機為主。
同時因為資訊科技的發達,真正做到「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的地步,甚至只要穿上一件大衣,通訊、娛樂、資料查詢等都在彈指間搞定,人們愈來愈懶惰,運動成了每天必備的工作之一,不運動可就趕不上流行了!
至於最令人關心的政治問題呢?當然還是僵在那裡,只是兩岸領導人都已有「坐」下來「談」的腹案,對將來的願景也有心理準備……。
十年後的台灣,還是值得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