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語出張載《正蒙》大易篇第十四。張載字子厚,陝西鳳翔人,生於宋真宗天禧四年(西元1020年),卒于宋神宗熙寧十年(西元1078年)。因為他家住在橫渠鎮,並曾在橫渠鎮講學,所以後來學者稱他為橫渠先生。原文: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故撰德於卦,雖爻有小大,及系辭其爻,必諭之以君子之義。一物而兩體,其太極之謂與!陰陽天道,象之成也;剛柔地道,法之效也;仁義人道,性之立也。三才兩之,莫不有乾坤之道。首先,有必要簡述一下歷史上『君子』、『大人』和『小人』概念的演變。《周易》原為蔔筮之書,歷史上早有定論。今人李學勤先生從帛書《易傳》肯定了孔子所作的《易傳》之主體結構形成應和《論語》處於差不多的年代。《周易》占斷的範圍涉及了當時社會生活的各個側面,表現出一些樸素的思想。易辭中反復區分和告誡人們注意『君子』的『小人』不同,此例甚多:師上六、泰、否、大有九三、剝、遁、大壯九三、革上六以及含義雋永的姤卦等。特別是那些『小人勿用』的爻辭,更當引起占筮者的注意。恰如《t辭》雲:子曰:君子安其身而後動,易其心而後語,定其交而後求,君子修此三者故全矣。易曰:『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恒,凶。』但綜觀全經,對『君子』、『大人』和『小人』的概念在總體上是無傾向性的。而《論語》中體現的思想卻有明顯的擡舉君子、貶抑小人的傾向:如『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論語·子路》)『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論語·述而》)孔子並未否認易為蔔筮之書,也曾用《周易》占過,但更重視《周易》中的德行修養。帛書《易傳》記載了孔子對占筮所持的態度:D子贛曰:『夫子亦信其筮乎為』子曰:『吾百占而七十當,唯周梁山之占也,亦必從其多者而已矣。……史、巫之筮,向之而未也,好之而非也。 後世之士疑丘者,或以易乎為吾求其德而已,吾與史巫同塗而殊歸者也。君子德行焉求福,故祭祀而寡也;仁義焉求吉,故蔔筮而希也。……』因此,有學者認為,帛書《易傳》中除明確記載了孔子晚年研《易》的勤懇之外,還表現了孔子從《易》中深切體會人性思想的成就,更將筮書《易》變為言德之書,開闢出義理易學的新途徑。但與此同時,『君子』、『大人』和『小人』概念的內涵卻悄悄發生著轉變。其次,來看人格的形成與『君子』、『大人』和『小人』的關係。在西方心理學上,人格是指一個人一定不變的特有品質。這種特有品質內在表現心理特徵,外在表現為行為,心理特徵支配、指導著行為。奧地利個體心理學家阿德勒(AlfredAdler)認為,在人格形成中有三個因素在起作用:一個是遺傳機體因素;一個是環境、社會因素;還有個人生活方式的實踐因素。在這三個因素中,機體因素提供了可能性,社會因素提供了引誘力,而個體的實踐活動把前兩者結合起來,使可能性變為現實性。《周易;系辭上》曰:易與天地准,一陰一陽謂之道。聖人之作《易》也,將以順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陰曰陽;立地之道,曰柔曰剛;立人之道,曰仁曰義。易有天地人三才,陰陽以貫之,在自然界曰天曰地曰寒曰暑,人類社會中則曰君人小人天子百姓。孟子作《性善》,認為『人性皆善,及其不善,物亂之也』。王充在《論衡·本性》中說,『人稟天地之性,懷五常之氣,或仁或義,性術乖也』。中國的傳統思想中,道德觀念的具體體現為仁、義、禮、智、信『五常之氣』。倫理道德觀念在每一個人身上的體現不同:稟氣厚者性善,稟氣薄者性惡。此乃君子與小人之別也。儘管現今社會不應把人機械地分成三六九等,但人們思想覺悟、素質水平確有高低不同。古人說,君子喻于義,小人喻於利。君子樂得其志,而小人樂得其事也;君子志在大道,在於順天應時護國佑民;君子有 范仲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胸襟和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抱負;小人有患得患失、積小惡而為之的陋習。君子為事業甘願犧牲個人,小人為己利而寧肯毀事。故君子在具體事件上常常鬥不過小人。印度俗語:播種行為,就收穫習慣;播種習慣,就收穫性格。老子雲: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壘土;千里之堤,潰於蟻穴。長期的對待『小惡』、『小善』的不同態度,水滴石穿地造就了人們不同的道德觀念與行為規範,使『君子』和『小人』成為水平高低的兩極。最後,應強調對『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的『今用』我想,我們今天研究易經,目的主要不是鑽進故紙堆,而應特別強調『用』,即將易之精髓與當前的經濟生活聯繫起來。探討『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的意義,同樣在於理解後的『今用』。易詞簡約而意深,字裏行間的意義需要反復琢磨才能理解,動機與結果之間並非想象的那麼單一和直接。左傳載,昭公十二年,南蒯欲反魯投齊,占得《坤》之《比》,五爻動,『黃裳,元吉』。惠伯問:你要做何事?南蒯不語。惠伯曰:此卦外剛內順,占筮雖有利,但沒有忠信義三德,不能擔當此爻之美意,否則要失敗。後南蒯果敗。還有,前些時候,曾出現賊盜先占經而後行竊的報道,這些都成為『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的最好例證。王夫之曰:『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然非張子之創說也。禮,筮人之問筮者曰,義與志,義則筮,志則否。文王、周公之彜訓,垂於筮氏之官守且然,而況君子之有為有行而就天化以盡人道哉。……自愚者言之,得失易知也,吉凶難知也。』意思是說,易對一般人言能占出得失,但對君子而言,應不止於個人得失,為國家社稷著想,在大吉大凶之前而見高風亮節。《三國演義》第九十回裏,諸葛亮南征孟獲,將兀突骨並三萬藤甲軍,燒得互相擁抱,死於盤蛇穀中。孔明在山上往下看時,垂淚而嘆曰:『吾雖有功於社稷,必損壽矣!』諸葛亮易斷天機,未嘗不在戰前預料了吉凶悔吝,然而他以國家為重,全然拋卻自身安危。在『無義戰』的春秋末世,孔子認為,作為一個『君子』,必須知命:『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論語;堯典》)科學技術的不發達,使著人類渴望知道宇宙的命運、國家的命運以及個人的命運。越是處在充滿危機和不安定的氛圍裏,這種渴望就越強烈。慢慢地,關心國家社稷的安危,就成為歷史長河中君子(大人)自覺的理性追求和行動。中國優秀先哲們『進則兼濟天下,退則獨善其身』的遺傳基因,一直傳承為近現代以來中國仁人志士『振興中華,放眼世界』的磅礡氣概。在此意義上,『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的優秀而深刻的思想內涵理應繼承和發揚,用以帶動『小人』的轉變與道德水準之提高。《系辭》雲:是以君子將有為也,將有行也,問焉而以言,其受命也如響,無有遠近幽深,遂知來物,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與於此。 學易當至此境界否? ~寒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