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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對不起，還有...謝謝妳
作者: 藍山	日期: 2009.04.29　　天氣: 　心情:

《音樂選自yam天空部落》
落雨聲　唄：江蕙

作詞：方文山　作曲：周杰倫

落雨聲　哪親像一條歌　誰知影　阮越頭嘸敢聽
異鄉的我　一個人起畏寒　寂寞的雨聲　捶阮心肝

＊人孤單　像斷翅的鳥隻　飛袂行　咁講是阮的命
　故鄉的山　永遠攏站置遐　阮的心晟只有講乎山來聽

　來到故鄉的海岸　景色猶原攏總無變化
　當初離開是為啥　你若問阮阮心肝就疼

　你若欲友孝世大嘸免等好額　世間有阿母惜的囝仔尚好命
　嘸通等成功欲來接阿母住　阿母啊　已經無置遐

　你若欲友孝世大嘸免等好額　世間有阿母惜的囝仔尚好命
　出社會走闖塊甲人拼輸贏　為著啥　家己嘸知影

　你若欲友孝世大嘸免等好額　世間有阿母惜的囝仔尚好命
　嘸通等成功欲來接阿母住　阿母啊　已經無置遐　哭出聲　無人惜命命

《歌詞轉載來自 ※Http://www.mojim.com　魔鏡歌詞網》

第一次看她哭，是在我國二的時候....

小時候，因為父親老是在外惹麻煩，工作不穩定，又到處欠下賭債的關係，我們一家五口幾乎常常居無定所的。今天到了這裡，明天可能又要搬走，後天可能又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好不容易終於安頓下來了的時候，是在我小六的時候，在那個時候，家裡才有了一部我們全家夢寐以求的電視機。

過了一陣子，可能安逸的生活過習慣了吧，總覺得為什麼我們家會是這樣，總覺得很不公平，為什麼別人家家裡有的，我們家卻沒有？為什麼人家身上穿的，是光鮮亮麗的漂亮新衣，而我們卻總是要去揀一些表哥堂哥的衣服剪裁來穿？

不公平！

真的太不公平了!!

於是那時候的我變的特別叛逆，常常離家出走，因為不想待在家，不想看見父親那裝著偽善的臉孔，口頭上明明就要你不要做那，自己卻又偏偏去做的無理要求。不准你抽煙、不准你喝酒、不准你入夜未歸....但自己卻又老是半夜喝個酩酊大醉回來打人。

我一直都不懂，憑什麼？妳憑什麼？

於是當有一次國中暑期輔修的時候，我便搶了隔壁班樹弘的掌上型遊樂器，我還記得那個遊樂器的名稱叫做GAMEBOY，因為那個遊樂器讓我被父親打個半死，母親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的看著我，等到父親打完氣消了，她才靜靜的走過來...

她問我，為什麼要搶人家的東西？

我回答，因為我沒有。

她又問，沒有也不可以搶人家的東西。

而那時候的我，只是冷冷的看著她，用非常憤恨不停的苦氣對她說：『我跟你們要....你們就買給我嗎？我問妳，什麼時候我要的，你們有買給我過？』

『你這是在怪我？』她問。

『不然呢...人家勝彥....』

啪!!

火辣的痛楚迅速地在臉上蔓延，這是一向最疼我的母親第一次賞我耳光，除了錯愕，還是錯愕...我看著她，眼中出現幾萬個複雜的光芒，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做了什麼，我只知道我很慌張，非常地慌張，因為我看到一向溫柔堅強的她，一滴滴斗大的眼淚，落下......

『你那麼羨幕人家的東西，那就去當人家的小孩啊！我又沒有留你...』她哭的歇斯底里，或許是心中的壓抑太多了，一下子把她心中控制的盒子給打開，她一反常態的大哭，有些無力的對我說：『如果今天你覺得我對不起你，媽媽在這裡給你道歉，因為媽媽沒有辦法給你最好的，是媽媽的錯，媽媽對不起你，你看你要去哪裡當別人家的小孩，我都隨便你。』

『媽，我...』我有點後悔，但是我又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我想要搭著她的肩膀，卻被她用力推開。

『你去啊....去啊！』

『....對不起。』我哭了，抱著她，拼命的道歉。

在那之前，即使被父親打的體無完膚的她，也從來就沒有這麼地傷心過，至少從我懂事到那個時候，我從來就就沒看過她那個神情....

她的表情，好累，也好悲傷。

在那之後，國中時候的我就發誓，絕對、千萬不能再讓母親難過，我不會在跟他開口要東西，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一定自己賺錢買。媽說，不是自己的，就不會跑到自己的口袋裡；就算他真的跑到自己的口袋裡，也絕會從自己的口袋跑到別人的口袋裡。

因為那不是屬於你的，所以根本就不會長久。

我一直相信媽媽告訴我的道理，因為後來，我在爸爸的身上看到這個道理的印證....

那時候爸爸是某個工地的工頭，因為她們負責的工程跟另外一批地區的工人發生問題，兩方意見不合後來終於打起來，最後是由父親的朋友，也就是她的上司所得到，大工程的企劃案拿到手了，本因該是個令人高興的事情，誰知道，後來因為工程的材料與預算不符合當初預算的建築經費，所以他的朋友便故意地將爸爸推上公司的重要幹部，然後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捲款潛逃。

於是，爸爸一度變成人人喊打的騙子，但其實，那並不是他的錯，但最後，卻變成了我們的錯。

沒有工作，沒有收入，甚至連信用都沒有了......到晚喝酒過生活，沒錢就跟母親或奶奶要，拿不到錢就出手打人。

我還記得有一次，父親過了12點還沒有回來，於是我就跟媽媽說，我看他大概喝醉了，你要不要先出去躲一下，等明天早上妳再回來？

她緊張地說了一大堆不能走的理由，又是擔心，又是恐懼，怯怯地問我:『我走了，那你們怎麼辦？』

『放心，我會照顧妹妹的。』

那時候的我，意氣風發的以為自己真的可以保護好妹妹，誰知道因為太晚了，後來也不禁緩緩地睡去。爸爸在凌晨左右回到家，片尋不著母親的蹤影，居然一腳踩醒熟睡中的妹妹，妹妹因為吃痛而大哭起來，我聽到妹妹的聲音跳起來，抓著爸爸的手臂，叫奶奶帶妹妹先出去。

後來爸爸跟奶奶都罵我袒護媽媽，我說，我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情，我不想回應他，因為跟一個酒鬼還有一個只是一味袒護自己兒子的奶奶說話，太累太麻煩。

那一陣子常常發生這類的事情，因為之後因為積欠的房貸繳不來，房子被法院拍賣，不想承認錯誤的父親不想面對，於是他就把這個過錯，變成了母親背負的罪，他總覺得母親把他的房子不知道賣給哪一個姘夫了，只是其實我跟妹妹都知道，其實根本就不是這樣....

那時候因為爸爸發作的次數太頻繁，於是我就叫媽媽先搬出去，媽媽的心臟不好，禁不起爸爸這樣三不五時的情緒變化，其實那並不是第一次了，在父親發酒瘋的時候，常常會發生，但是那次媽媽搬出去了大約兩年多，父親這邊的親戚在來家裡拜訪的時候都說著一些是不關緊的流言，其實我很討厭她們，即使到現在也是，因為有些人就只長著一張嘴巴，當爸爸真的發作去找她們的時候，就像個烏龜一樣躲在家裡。

有時候媽媽回來會帶我跟妹妹去吃東西，她會偷偷地打電話到家裡，如果奶奶在家，就會掛上改天再打，因為奶奶會批哩啪啦的罵她，所以很多時後我都會跟奶奶搶電話，妹妹總是很天真的問媽媽住哪裡？因為有時候些人會要我們問出媽媽住的地方，所以還不懂事的她總是一股腦的問個不停，通常我會打妹妹的頭，妹妹愛哭一下子就哭成了淚人兒，一開始媽媽還會叫我不要欺負妹妹，後來也許是因為她明白我的用意吧，也就沒有再怪我，只是哄著妹妹，要她別哭。

最後爸爸還是低頭去求媽媽回來，媽媽念子心切，所以也沒有想太多，沒想到還是不停的舊提復發。

爸媽的陳年往事，我聽到不想在聽，我總覺得很煩，我總是很討厭那些自以為是的大人在我身邊對我說，這都是他們上一代的事情，跟我們沒有關係。

既然跟我們沒有關係，那為什麼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既然可以說這麼漂亮的話，為什麼就不能想個辦法去改變它。

因為她們是第三者，她們只適用旁觀者的身分去說、去看這件事情，所以她們只能用一些讓自己的良心過的去的說法去說服自己，她們試著、甚至想要幫忙，但是她們無能為力。

這是我後來從她們身上得到的結論，很可悲，因為一點都沒有幫助。

那個時候，並沒有什麼所謂的兩性平等的法規。即使是離婚，妹妹跟我還是非得跟爸爸生活，所以媽媽一直都是默默的讓父親折磨著殘破的身體，我常常告訴她，有什麼事情要說出來，因為她是那種什麼事情都會把他壓在心底，卻又什麼都不說的個性。

當兵前的那年，跟父親大打了一場，而在抓著他的過程中，我被一支大約15公分以上實心的鐵棒打中肩膀，整整半年以上不能工作，甚至手還沒辦法舉超過自己的肩膀，從打下去那瞬間到鐵棒打中我的肩膀的那一整個連續動作下，媽媽看的心驚膽跳，甚至最後報警到進警察局的那整個流程中，媽媽一直不停的跟我道歉，怪自己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陪他吃苦？也怪自己為什麼當初沒長眼睛，嫁了個不負責任、酒品不好又會打人的丈夫？

我並沒有多說什麼，因為我知道多說什麼只會讓她更難過，手痛的讓我留下了好幾滴眼淚，但是心更痛。

我告訴媽媽這樣下去不行，媽媽的朋友也幫媽媽去問了一些相關的法律諮詢，最後我們決定要向爸罷提出家暴的告訴，爸爸覺得我們只是像以前一樣，只是賭氣搬出去，在接到法院的傳票之後，勃然大怒，連續的7次開庭都沒有出席，還做了更多令人覺得莫名其妙的荒唐事，最後連審判的法官也覺得不應該再給他那麼多的機會。直接將我跟妹妹的監護跟撫養權判給媽媽。

看到這裡，或許有人會覺得我們終於撥雲見日，雨過天青了。

但是出門在外的我們，身上半毛錢都沒有，又不能借宿在媽媽的娘家(因為爸爸會跑去找)，所以向母親的同事借了三樓的閣樓勉強寄在人家家裡面，只是寄居在別人家裡總是不便，又不好意思跟人家要求太多，所以我們還是每個月付水電、瓦斯費給母親的同事。

媽媽說，即使再窮，只要全家一條心，都肯拼，就不太窮，最重要的，是對的起自己，也對的起別人。

她也說，她覺得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是我。

我告訴她，其實我一點也不怪她，因為那不是她的錯，如果我有能力，就能給她更好的。

『媽媽其實不會很希望妳能做一個很成功的人，因為我知道一個人要成功，需要去犧牲很多東西，你太單純，不適合去做太複雜的事情。媽媽只希望你，以後不管做任何事情，只要覺得對的起自己，也無愧於人，那麼....不管你做什麼，媽媽都會支持你。』

媽媽的話，我永遠都記得，那些都是刻在骨子裡，寫在血液裡的永恆故事，即使是哪天終於也閉上了眼睛，也絕對忘不了的。

但是很可惜的，當她兒子的我，卻總是讓她失望。

我交了一個比我整整大上八歲的女孩，一開始她也不反對，她只是覺得年輕人既然喜歡就好，如果還能在一起，那就夠好了，她就可以提早抱孫，也可以提早看我步入禮堂，看我有個好個歸宿。

只是，再交往了一段時間之後，她覺得我女朋友有些問題，個性上與生活上都跟我們有很大的差異，所以她曾很激烈的要我放棄我跟前女友之間的感情，甚至打算要離家出走，逼我跟她說清楚，但是愛到深處情難放的我，哪聽的下她的這些要我放起的理由？

我開始偷偷的跟女朋友見面，偷偷的跟她到處去玩，甚至我還騙她，早就跟女朋友分手了。

但是這一切看在她眼底，都只是更深一層的痛，那陣子，她常常都會心臟絞痛，她知道我其實並沒有跟女朋友分手，因為我真的很不會說騙話，我後來才知道，我說的那些話，連我妹妹都不太肯相信，更何況是我媽？

身為她唯一的兒子，但是我並沒有好好的關心她，當她心臟痛的睡不著的時候，睡在另一個房間的我，還在偷偷的打著簡訊跟女友纏綿情話。

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年，她最了一個決定，那就是她也不希望我覺得她老是壓著我跟我女朋友的事情，畢竟那樣子對我跟我女朋友都不公平，於是她跟我說，有機會的話，就約到家裡，別讓人家女孩子老在外面吹風。

那一陣子，她異常的開心，我跟妹妹都沒有發覺到異樣，還是一如往常的跟她開開玩笑，說說無關緊要的生活雜事。那一陣子台壽阿龍的廣告打的很兇，媽媽也跟著阿龍胖嘟嘟的身體扭來扭去，那滑稽的樣子讓我跟妹妹笑到都快翻掉。

那時候，我突然有一種非做什麼不可的感覺，說不出來.....

我突然想起我還從未帶媽媽去吃頓飯，去買件衣服或是鞋子，買漂亮一點的外套或是首飾給媽媽。

那年初六，身上還有點錢，於是我就找了媽媽跟妹妹上館子吃東西，連媽媽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我還真的從未這麼體貼過，可能是我也不擅長表達吧，對媽媽，我只是一味的揮霍她給的愛，但我心裡很清楚，她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那天，媽媽還開玩笑的說，天要下紅雨了，我這小氣鬼也會請她吃東西，她一定要點最貴的，因為搞不好沒有下次了，所以當然要吃好一點的，在一旁的我無言以對，只能不住的乾笑。她點了一個鱈魚排，我跟妹妹各點了一個雞腿排跟牛排，最後媽媽嫌鱈魚排的鱈魚太鹹，於是我就將我的牛排讓給她。

離開的時候，媽還告訴我說，等下個月領錢，要再帶我跟妹妹來吃。

只是，我們都吃不到了。

就像媽媽再無形中已經告訴我們，已經沒有下次了.....

媽走的前一天，還很興奮的上來開我們玩笑，還打著妹妹的手機，跟妹妹的一個常會來來家裡吃飯的朋友聊了好久，最重要的是，還很正經的跟我說既然要跟人家交往，就不要一付吊兒啷當的樣子，人家女孩子也會擔心自己是不是挑了一個沒有肩膀的男人。

就好像，好像要交代遺言那樣....

弟二天的下午，妹妹捎來電話說媽媽才剛送進醫院，我馬上向公司請假之後，連闖了好幾個紅綠燈，但是....媽媽還是走了，再送進醫院之前，就已經停止呼吸、沒有心跳了.....

她什麼也沒跟我說，什麼也沒交代，就這麼安靜地走了....

她走的樣子很安祥，並沒有太多痛苦的表情，那天晚上，我一直再殮房看著她，連一眼都沒離開過她，深怕露了一眼，以後就都看不到了。

但是我們真的都看不到了，永遠的，都看不到了......

有時候，我常思索著她跟我說過的話，當時的表情，她跟我說的時候的心情，是開心的，還是難過的？試想告訴我些什麼？還是純粹只是向我發發牢騷，紓解心中的壓力。

物逝人非了，才會特別想到她，親戚朋友都說我是個很孝順的孩子，其實我自己很清楚，根本就不是那回事，我答應過她不抽煙的，但是我抽了；答應過她不喝酒，但是好幾次都喝的酩酊大醉，我是個令人頭痛的孩子，從以前到現在，都是。

我一直想很跟她說對不起，很想很想。

我很想念她總是讓我抱著，摸摸我的頭跟我說沒關係，下次注意一點就好了，但是當她好好的站在我身邊的時後，我卻不懂得珍惜，自私的當個任性的小孩，總覺得至少還有她，什麼都不用怕，因為我還有媽媽，我還有....

但，現在呢？

.....還能有什麼呢？

後悔這兩個字跟著我好久，我總在坐著某些她曾做過的事情裡看見她的身影，有媽媽的時候，媽媽總會這嫌妳一句，那嫌妳幾句，以前總覺得煩的事情，現在只能自己做了，卻覺得好懷念好懷念....

母親過世之後，女朋友也在那年劈腿了，那時候的我很傷心，甚至有想要跟媽媽一起到那個世界的衝動，但是後來想想，還好我當時沒有做那樣的事，否則當我真的見到了媽媽，她會對我說些什麼呢？對我又會有什麼想法？我是不是...還能忍著不撲倒在她懷裡，告訴她，我真的好想她？

『....我不祈求妳們在人生的路上一路順遂，我只希望妳們不要向我這樣，我只希望妳們過的好、過的快樂一點，媽媽就很高興了....』

媽媽的話，猶言在耳，即使現在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幸福的我，還是覺得....她是我這輩子，最愛也是最重要的人。江蕙的歌，敲擊著我心中那塊脆弱的玻璃，我知道我其實不夠堅強，因為我的堅強都是媽媽給的，我的生命，也是媽媽生命的一部分。

我只想告訴妳....媽，現在的我，很幸福，也非常快樂，因為我已經找到了可以向妳一樣，分享快樂雨悲傷的女孩子，請妳不要再為我擔心。

媽，現在的我很想妳，妳知道嗎？

媽，我一直很想跟你說對不起，還有....謝謝妳。

妳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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