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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守候（中）
作者: 小強強(蒸發關檔中)	日期: 2011.01.24　　天氣: 　心情:

（民國２７年盧溝橋事變爆發，對日抗戰一觸即發，不久蔣中正在廬山發表最關頭演說）
　　有鑑於日本日益親逼，茂景放棄原有志向，在妻子建議下投入軍旅，由於受訓期間成績優異，再加上又受過大學教育，因此民國２７年情報幹訓班結訓及格後便掛中尉階。
　　王小莉一副已婚婦人打扮，臉上洋溢著幸福，靜靜坐在客廳中。忽然一個穿著軍裝年近六十的男子走了進來，肩上掛著少將銜。小莉連忙站起：「父親！」
　　將軍一句話也沒說，逕自坐在對面的沙發上，連正眼都沒瞧一眼。
　　「父親！女兒不肖，來看您了。」
　　將軍板著臉，仍然一句話也不說，死盯著天花板。
　　「父親，請原諒女兒年輕不懂事，當初一個人隻身到上海學護理，然後自己又未經您許可嫁了人，這些年來女兒沒有不思念著您。婚禮您和大哥、小弟都沒來，沒有得到您的祝福是我這輩子的遺憾。如今您外孫正由保姆抱著，就在外廊候著。您要是願意原諒女兒，就讓他進來看看外公，您要是不願意原諒女兒，就請允許女兒向您磕三個頭，報答您過去的養育之恩，把我這辱沒門風的孩子逐出去，當做沒生過，從今以後不再來打擾您。」只見將軍還是沒說話，仍然仰著頭盯著天花板。此時，王小莉已經是滿臉淚痕，牙一咬，怦然跪下磕了三個頭：「女兒走了，不能再來看您，以後請您要多多保重！」說完便起身離去。
　　「站住！」將軍連忙喊住自己的女兒，低下頭，只見淚花早已沾濕自己鬍鬚：「那小子呢！在哪？」
　　小莉背對著他：「他在南京教導總隊當中尉排長，我一直都不敢告訴他您的職位。」
　　「妳來找我是要我替妳做什麼？」
　　「這世界上最了解女兒的就是您。」小莉仍然背對著自己的父親，她怕再次見到父親的臉會忍不住自己的情緒，她是個堅毅的人，跟父親一個樣，死性子死脾氣，覺得對了就要去做，錯了還死要面子，從小兩人就吵，吵到後來就離家，一個人跑去上海，除了逢年過節寄賀卡外都不跟家裡聯繫，直到自己結婚才寄喜帖，才開始寫信。她接著說：「華北已經開戰了，中央軍遲早會派軍赴華北支援，我懇請您，利用您的力量把他留在南京，別讓他上前線，女兒求您了！」
　　將軍沒說什麼，他眼裡只有淚水和對女兒的不捨。王小莉說完後見她父親沒回話便要走。「等等！我命令妳留下！」才剛出口將軍便覺得失言，他想起以前對她嚴厲，失去母親的小莉使得她喪失了母愛緩衝的調劑，身兼軍人和父親，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唯一的女兒關係，只好像教兒子一樣嚴厲，沒想到換來只是幾年來形同陌路的關係。他想到這頓了頓，拙劣地試著用和緩的口氣說：「至少，吃完飯再走，妳大哥今天會從國防部回來吃飯。」

（民國２７年淞滬會戰爆發，國民政府決意強力收回日本上海租界，肅清租界內日軍機場與海軍俱樂部等據點）
　　王將軍履行對女兒的諾言，林茂景幾度請調都被各種理由駁回，後來教導總隊抽掉一部分北上協助河南地區地方駐軍整編訓練，王將軍乾脆把林茂景改調中央軍第八八師，那是當時中國僅有的五個全德式裝備師之一，是精銳中的精銳，絕不輕易動用。
　　然而世事難料，有鑑於日軍在華北的氣燄日高，為減輕華北諸省壓力，中央決定動用八八師肅清上海公共租界內日軍據點，以迫使日本從華北抽調部分兵力增援上海。
　　出征前夕，王將軍特意找林茂景來，這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王小莉至今仍沒告訴他自己的岳父竟然是國防部的高官。王將軍欣慰地望著茂景，他知道為了自己女兒已經擋下眼前這年輕人不下十次的請纓，他很高興自己的女兒有個滿腔熱血的丈夫，他在他身上看到年輕的影子。那夜，兩個人談了很久，茂景覺得這將軍很熱忱，對自己很好，言談中好像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可他直到離去仍然不知道眼前這人就是自己的岳丈。

（民國３８年初徐蚌會戰剛結束不久，長江以北幾乎可以確定將遭共產黨赤化，南京決定罷黜蔣介石改選李宗仁向延安談判劃江而治，徐蚌會戰國民黨敗兵南竄，上海、南京首當其衝一片人心惶惶）
　　「聽人家說國民政府在徐州丟了四個兵團，黃維、李彌、黃百韜都沒了，連從德國回來號稱邱瘋子的邱清泉也死了。我看南京是守不住了，南京是首都都守不住了，上海就更別提了。我的天啊，五十五萬人就這樣沒了啊！」施榮彬放下印著戰報的新聞報紙，看著窗外無奈地說。
　　「那我們該怎麼辦？」陳若羽問道：「工廠好不容易才從四川搬回來上海，難道又要停工再搬嗎？再搬能搬去哪？」
　　「這個世道亂哄哄的，我看哪都別搬了，我們該把廠子收了，把貨物跟機具都賣了變現，趁金元券剛停止發行時換黃金，然後買張船票先去臺灣再說。」
　　「到了那邊會沒事嗎？」
　　「先去那再說，然後再找機會看是東山再起還是乾脆飛到美國。」
　　「那工人們怎麼辦？」
　　「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了哪能顧得了他們。將來有機會再補償吧！變現我覺得還不是最麻煩的事。我現在只擔心兩件事，一是現在國民政府怕企業家跑都管制了，我們沒船票怎樣才可以離開上海；二是就算有船票，這一路上亂哄哄的，又是敗兵又是土匪，怎麼才能安全上船！如果有門路認識國防部的高官就好辦了，賄賂看看能不能買到船票，再請他派兵護送金子上船。只可惜這年頭官比土匪還兇狠，收了錢都未必肯辦事，就算真辦事了，臨上路前搞不好還再狠狠地敲你一筆！」
　　聽到這，陳若羽遲疑了一會，雖然這幾年來她都不跟林茂景聯絡，但是他上過幾次報紙，她知道此時的他應該在國防部裡有一定的份量，或至少，藉著他可以介紹施榮彬口中所謂可以信賴的「官」。她猶豫著，不確定該不該這麼做，或許該告訴榮彬，讓他替她決定。可該怎麼解釋她和茂景的關係，她知道說實話他會心碎的，有誰可以容忍自己的未婚妻在結婚前跑去幽會，結婚後還得再去見老情人？不行！雖然她未必真的愛眼前這坐在沙發以上自言自語的男人，所謂的丈夫在她感覺不過是強扣在她身上的帽子。可是她別無選擇地接受了他當她丈夫，接受了她是他妻子的事實，不管願意不願意，自己都得讓這人叫太太，衝著這兩字她對他總覺得有義務在，看著房裡玩耍的三個孩子，她發現她又再次負起為了「家」付出的角色，又再次沒有選擇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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