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綠了
清水河兩岸的草，踩著軟軟的野草，
兩人背著背簍在山坡上割草，
偉總是把芷蘭的簍子裝的滿滿的，
然後幫她背回家。偉喜歡在河裏抓魚，
弄上三五條，兩人便攏起一堆火烤，
每次兩人吃得津津有味，
臉上黑乎乎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然後笑得人仰馬翻。

山谷裏，
野花爛漫，芷蘭愛在花從裏摘花，
捉蝴蝶，偉就會給芷蘭編美麗的花冠，
把芷蘭打扮的像個小公主，
吹柳笛給她聽，然後兩人一起對
這大山呼喚，那回音在山谷裏
久久回蕩。
　　

兩人既是要好的玩伴，
又是無話不談的同學。從小學到高中
一直同班，經常形影不離。
兩人都很聰明，成績在學校裏最好，
每次考試不是他第一，
就是她第一。芷蘭長得小鳥依人，
同學中不乏愛捉弄她。

如果有人欺負芷蘭，
這時芷蘭就會大叫：哥，快來啊。
偉立馬挺身而出。那時候，
偉在芷蘭的心中簡直就是保護神。
兩人常坐在青石橋上，
彎彎的明月映照著清清的河水，
星星如顆顆寶石鑲嵌在夜幕裏，
微涼的風吹得樹葉輕輕作響，
小腳丫子浸在水裏，
涼涼的感覺真好。

一次，
偉對芷蘭說，等你長大了，
哥娶你當新娘，哥照顧你一輩子。
芷蘭羞澀幸福地點點頭。
那時，他們還不懂得愛。
　　

☆二.

伏牛山的滋養，
青水河的養育，芷蘭出落得
格外水靈，面如桃花，腮生紅暈，
眉如兩條彎月，
秋水般明亮的眸子，能把人的心照亮，
一頭美麗的秀髮，
如山上一瀉而下的瀑布那樣美麗。
偉也變成一個
帥氣十足的小夥子。
　　

歲月在懵懵懂懂中流失，
兩人的愛情悄悄地萌芽成長，
心理發生著微妙地變化。
兩人原來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
慢慢地學會只用眼神交流，
就全明白了對方想要說的話。

山屯村終於出了大學生。
高中畢業那年，芷蘭考入北方的一所
重點大學學英文，偉則考入南方的一所
重點大學學經濟管理，
兩人成了村子裏人們的驕傲。
他們入學前，村人們大擺宴席，
請了大戲，唱了三天，
又敲鑼打鼓地為他們送行。
　　

在大學裏，
芷蘭和偉雖分屬兩地。
兩人心裏想著對方，可從不在言語上
流露出來。電話裏，兩人總是
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學習、生活近況，
還有老家裏的事情。
感情的話題似乎是兩人的雷區，
不敢輕易踏進一步，不敢捅破那層紙，
更沒說過一個愛字。
　　

直到大二那年，
偉到校找芷蘭，給她捎來家裏
帶給的一些物品，
還特意給她買了條紅紗巾，偉親自幫她
繫在脖子上，並整理好，
仔細打量著漂亮的芷蘭，
芷蘭的臉羞得像天邊的紅霞。

偉說，妹子，
哥把你拴住了，這輩子就別想跑了，
哥會一生守著你。芷蘭撫弄著紅紗巾，
點了點頭輕輕地說，
哥，你放心，妹這輩子心裏只有你。
校園的操場上，
兩個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擁抱了。
同時，兩人還約好，
畢業後就結婚。
　　
☆三.

芷蘭是一個
傳統的女孩，始終不相信
一見鍾情的愛情，
她認為愛情就像青水河的水一樣緩緩地流，
慢慢地交匯，最後融為一體。
愛情是需要長期的磨合和瞭解，
透過心靈的紗窗，能感觸到對方心事的
微妙變化，那樣的愛情
才像伏牛山一樣根基牢固踏實。
在她心中，愛情就像她和偉那樣自然默契，
才會一直攜手到老的。
　　

在芷蘭心裏，
她不能否認她對偉早已產生了
依賴的感情，她不能想像沒有偉的日子
會是什麼樣子，
她想偉肯定也是如此的。
大學最後兩年裏，芷蘭的生活充滿了
陽光和笑聲。她一直捨不得帶那條紅紗巾，
藏在她那個木制箱篋裏。

有時一個人
拿出來偷偷看，心裏想著偉，
傻傻地笑。雖然不在一處，芷蘭覺得
有一個人牽掛的滋味也是甜蜜。
大學畢業那年，偉留校繼續讀研，
他希望芷蘭能夠來南方工作。
因為這裏經濟開放，待遇高，發展空間大，
兩人又能互相照應，
解除異地相思之苦。芷蘭毫不猶豫地
放棄留校任教的機會，直奔偉來，
芷蘭在偉所在的那個城市
找了一份編輯的工作。
　　

☆四.

那年暑假，
芷蘭帶著紅紗巾，和偉在老家訂婚了。
全村人都替他們高興，
都說兩人是天設的一對，從小就是大山裏
的一對金童玉女，很是般配。
偉笑著對芷蘭說，那紅紗巾過時了，
我給你買個新的吧。
芷蘭幸福地搖了搖頭說，
不，我就喜歡這個，
才帶了兩次呢。
　　

偉讀研那四年，
兩人的日子過得並不寬裕，
但卻很快樂。偉學費很高，南方的消費也大，
芷蘭的薪水只有三千多，
買了油鹽醬醋和米麵，交了房租、水費、
電話費，所剩無幾。

偉為了貼補生活家用，
就在一家公司兼職搞策劃工作，
芷蘭則幫別人搞翻譯，兩人每天一起加班
到深夜，十分辛苦，
但也有不少的樂趣。
芷蘭至今想起那種同甘共苦
相濡以沫的生活，心裏總有一種
說不出的滿足感。
　　

☆五.

偉是一個
上進心極強的人。在校期間，
他努力學習，刻苦鑽研，成績出類拔萃，
同時幫助導師搞了幾個科研項目，
社會反響效果很好，深受導師的賞識。
就在畢業那年，
偉得到一次出國的機會，導師要到美國
搞一個經濟方面的討論會和對市場進行調研，
要偉和他一起去，開闊開闊視野，
增長增長見識。

這是一個難得的
學習機會，偉興奮地把這個消息
告訴芷蘭，芷蘭也替他高興，就準備好
他的日常用品，
包括牙刷、牙膏、襪子、內衣、內褲等等，
樣樣具備。
偉走前的晚上，芷蘭第三次帶上紅紗巾，
和偉找了一家餐館，大吃一頓，
還喝了兩杯酒，表示慶祝。

偉帶著幾分微醉說，
妹，等我回來。
芷蘭握著偉的手說，哥，你早已把我拴牢了，
妹心中一輩子只有你。
偉動情地說，我也是，我回來我們就結婚。
燈光下的芷蘭，不知是酒精的作用，
還是幸福的滋潤，臉紅的就像帶著的
那條紅紗巾。
　　

偉原說只去兩三個月，
可是一去就再也沒見面。開始信一週一封地
寄回來，可慢慢信少了，後來甚至
連個電話也沒有。芷蘭想著偉可能太忙了，
寫信告訴偉要注意身體。
等待的滋味，實在難熬。芷蘭下班回來，
總愛打開箱子，拿出紅紗巾，摸摸又看看，
盼著偉的回來。

終於，偉回信了。
可偉在信裏說，妹，別恨哥，
哥在這裏很好，哥不回去了，別等了，
對不起，保重。
信裏還夾張偉和一個漂亮女孩的照片，
兩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照片從手中慢慢地滑落，芷蘭心痛得流血，
卻什麼也沒說。但她相信偉的選擇
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她默默地祝福他能夠
擁有幸福。
　　

☆六.

芷蘭辭了職，
北上找了一份工作，想慢慢淡忘
這份多年的感情。兩年來，她拼命地工作，
想擠掉所有能想偉的空間。
可獨自一回到小屋，偉的影子就在
滿屋晃動。忘記一個人和一份愛，
並不是說忘記就忘記，說放下就放下。
芷蘭心裏的空間滿滿的，
早已容不下別的人。

芷蘭身邊的同學們
一個個陸續地結婚了，而她依然孤身一人。
芷蘭三十歲那年，又一次帶上那紅紗巾，
一個人回到老家。
芷蘭站在山頭，看著山下流淌的青水河，
紗巾在風中飄蕩，
思緒也跟著飄到了很遠。
　　

芷蘭回到村裏，
看望了偉的老爹，買了好多東西，
有意無意地問起偉的近況。
偉的爹老淚縱橫地說，孩子，苦了你們
這麼多年了，大伯實在不忍心
看你們再痛苦下去，就實話告訴你吧。
其實偉沒在美國，照片是假的，
偉也在北京。

偉那年騙你，
是因為導師在那裏遇到搶劫，
偉為了救老師，被劫匪砍了五六刀，
一刀身中要害，臉上也被砍了三刀。
後來，雖及時搶救過來，
但卻毀了容。偉覺得配不上你，
就跟你說他留美國了，他想讓你忘了他，
找個好人家嫁了。

可他自己卻忘不了你，
他聽說你去了北京，他也跟著去了，
他想默默看著你幸福，他就開心了。可過了
這麼多年，你們誰也忘記不了對方，
還在彼此忍受折磨。
唉，命苦啊!偉他爹長歎。
哥，你真是太傻了。芷蘭的心如五味瓶
一起打翻，說不出滋味來。
芷蘭擦乾淨眼淚，恨不得插上翅膀，
馬上飛回北京。
　　

☆七.

芷蘭終於見到偉了，
她的心異常地激動。芷蘭遠遠看著偉
靜靜地在辦公室裏工作。偉明顯的瘦了，
白白淨淨的臉上多了幾道刀疤，
看上去有一種滄桑感，
但在芷蘭心中還那個幫她割草，
編花冠，吹笛子的哥。
　　

偉似乎感應到
芷蘭的呼吸，透過玻璃窗，
看到了芷蘭，慢慢站了起來。兩人走近，
相對而視，良久不語。
芷蘭含著淚水，偉的眼裏也濕潤了。
芷蘭撲到偉的懷裏說，
哥，我們錯過了這麼多年，
妹再也不想錯過了。
偉緊緊地摟住芷蘭，使勁地點了點頭說，
妹，哥再也不想騙自己了。
哥原以為放手能讓你幸福，
可是哥錯了，有一種愛，放不下手。

又是一個山花爛漫的春天，
芷蘭和偉再一次一起回到了山屯村。
伏牛山還是那樣巍峨高大，青水河還是那樣
清澈明亮，望著熟悉的一草一木，
兩人牽著手，心潮澎湃，
彷彿又回到了從前。
陽光下，紅紗巾在風中
顯得那麼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