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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電扶梯（六）
作者: 兄弟恰恰	日期: 2009.10.11　　天氣: 　心情:

〈第一屆打狗文學獎〉短篇小說首獎作品
電扶梯（六）
◎黃信恩

　回高雄這幾天，我和爸都在收拾他的行李。整間屋子，翻箱倒櫃，波濤洶湧的凌亂聲勢迴盪不已。幾天後，我和爸來到國際機場，光鮮亮麗的玻璃大廳，流露氣派堂皇的高雅，國台客英日語的廣播，每個擦肩而過的異調髮膚，充滿驚奇的國度已在此小規模開展。
　看著爸步入出境的大門，我隔著玻璃一直凝視他老邁不穩的背影，漸漸遠離，轉彎，然後他走入一處電扶梯，徐緩升高。然後就消失在我的視野之中……
　我想，爸一定隨著電扶梯來到候機室。這座電扶梯將引領他，俯瞰一處醜陋殘破的過去視野，但是那視野會逐漸渺小，隨著高度升高，渺小，再渺小。他的眼前將浮現大規模潑灑陽光的寬疏地土，無窮盡，無止盡……
　十八個小時後，爸打了一通越洋電話，說他人還在洛杉磯，美方因為擔心SARS、恐怖攻擊等等因素，他無法直接轉機前往美東。
　那天，歷經長途跋涉，歷經國際換日線的折騰，他搭不上班班爆滿的班機，一個人睡在洛杉磯機場。
　「爸，你累不累啊？要顧好身體。藥要記得吃啊！」越洋電話裡頭我如此說著。
　「不累啦！以前我開公車，哪有累的道理？我很好，別管我了。再過四個小時，我就要搭去美東了！」爸堅定地說著。
　那幾天，我守在家裡，電話總在我伸手可及的範圍裡。
　「Hello，爸到了沒？」姊打來。
　「他剛從洛杉磯過去。」我看看錶，估算一下時間。
　電話那頭陷入一片無底盡的安靜，「怎麼啦？怎麼不出聲？爸快到啦！」
　「我跟鄭磊分了，因為我現在才知道，他早是一位有婦之夫了！你叫爸不要過來了，我要回台灣了。」
姊說完，馬上掛上電話。我知道她哭了。
　我來到一座荒廢的百貨公司，裡頭的電扶梯仍在運轉，只是空曠無人，荒涼過分。我細細觀察每一片電扶梯階梯，都在攀升最高處、最靠近新的樓層時，被黑暗吞沒，進入不見天日的苦難循環。
　我選擇一個最靠近電扶梯的門口，大聲喊著：「爸爸，爸爸，你是不是躲在裡面？」
　然後我醒在一間酒館，醉醺醺的一片，開始嘔吐。
　清醒之後，我沿著五福路漫無目的地穿梭，高雄女中，大立伊勢丹，城市光廊……
　我慵懶散步至火燒過後，擱置七、八年有餘的舊大統百貨底下騎樓，然後呆立於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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