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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電扶梯（四）
作者: 兄弟恰恰	日期: 2009.10.11　　天氣: 　心情:

〈第一屆打狗文學獎〉短篇小說首獎作品
電扶梯（四）
◎黃信恩

　一天晚上，台北盆地氣溫驟降，我躲在這間違章宿舍，大口大口吞進熱呼呼的鹽酥雞。我丟開一疊繁瑣的筆記講義，開始閱讀租來的漫畫書。
　「孫堅！趕快下來！我來台北看你。」爸竟毫無預警地出現在樓下。
　我下樓，看見一輛在台北燈光下顯得刺眼的計程車，那誇張的黃色，正閃爍在我眼前。
　說實在，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開的計程車。幾個月前還住高雄，他就已經在開計程車了，然而早出晚歸的他，總使得這輛車徹徹底底在我眼前消失。
　爸帶了幾條藥膏，要治療我這場因水土不服染上的皮膚病。
　「多穿幾件衣服，台北比高雄冷多了！」他從後車箱拿出捆著一疊的毛衣，那俗氣的花樣以及過時的設計，只敢在家自己穿。
　「我今天老早，就從高雄一路開上來，還好在台中休息時，載到一位趕去中正機場的小姐。她起先看到我計程車駕駛證寫著『高雄市』，就懷疑我不知道到機場的路，還好你爸開過南北公車，全省啊！我是走透透，就載她到機場賺了一筆，走吧！我帶你去饒河夜市補補身體吧！以前我在台北開車，乘客都推薦我到那裡一間藥燉排骨……」
　「爸，我吃過了，你去買你的晚餐，我要念書了！」
　和爸聊了一堆近況，他才去買晚餐。我一人上樓，趕緊藏起漫畫書，專心讀書。我感覺到，最疲憊的爸，今天的話卻是最多的。他說了一大段關於以前在台北開車的光榮史。
　那晚，爸買了一碗泡麵回來，看著他狼狽滑稽的吃相，窣窣的吸麵聲是如此巨大，室友在旁一直竊笑，「喂！你爸吃像很可愛。」我並沒有笑，也沒有回應。
　爸臨時用潮濕的報紙鋪在地板上，就這樣睡著了。他的打呼聲像是山崩地裂，翻動宿舍挑燈夜戰的寧靜氛圍。我伸個懶腰，看見他熟睡的笑容，一個五十多歲的人竟然和孩子一樣天真。
　隔天一早，我趕去重考班早自習，爸南下前，從口袋掏出一把鈔票：「昨天賺的，你在台北好好用，不夠記得打電話回家，千萬不要吃泡麵過活！」爸說完，就匆忙開車南下。
　隔年我考上新竹一所國立理工學院。那年，姊憑著工作八年的薪水，飛往美東就讀一所語言學校。
我兼了一整個大學生涯的家教，大二那年買了一台電腦，放在高雄供爸使用。看著他對於英文、鍵盤、網路陌生的模樣，總令人莞爾。
　「姊在線上，你可以直接和她說話！」
　「真的還假的？你偷打國際電話喔？」爸老土地問。
　「沒有，這叫『網際網路』，我國高中時就開始流行啦！你可以和全世界聊天，不管多遠。」
　爸敲著鍵盤，緩慢的速度讓彼方的姊等得不耐煩。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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