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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英格麗‧褒嫚 (轉載)
作者: wayne 日期: 2023.06.03  天氣:  心情:
我真的由衷感謝將Vivien Leigh,Yul Brynner,Greta Grabo和Audrey Hepburn翻成費雯麗,尤伯連納,葛麗泰嘉寶和奧黛麗赫本的人。這些美麗而適切的名字雖然只是翻譯而已,但卻替我們營造了一個典雅的時代。其中我最喜歡的是Ingrid Bergman的英格麗‧褒嫚。每次說出這個名字,周圍的氣氛好像也跟著變的比較優雅高貴似的。事實上沒錯,我覺得英格麗‧褒嫚就是一個這麼奇妙的明星,連名字都具有不可思議的魔力。

大家知道的英格麗‧褒嫚,可能是一個被提名過七次奧斯卡,而且以『煤氣燈下』(Gaslight),『真假公主』(Anastasia)和『東方快車謀殺案』(Murder on the Orient Express)分別讓她得了兩次女主角和一次女配角的女演員。還有如『北非諜影』(Casablanca),『意亂情迷』(spellbound)和『美人計』(Notorious)等膾炙人口作品的大明星。是少見美麗,氣質,演技和票房兼備的演員。不過在這些電影的背後,其實還有許多許多我們比較少聽到的故事。



生於1915年8月29日斯德哥爾摩的英格麗‧褒嫚,父親是一位攝影師,擁有一家小相館,家裡有許多照相機。有時候會租一台攝影機為她拍攝一些生活上的紀錄,或許在她學會走路之前,便已經學會如何面對鏡頭。三歲母親過世後,變得沈默寡言。十二歲時,父親也過世。一個未婚阿姨收養了她數個月之後,竟然也相繼過世。最後總算在一位叔叔家安穩的度過了剩下的青春期。

在這個不甚快樂的童年裡,她是個非常憂鬱孤獨的小女孩,很少和人交往。唯一的慰藉是幻想一些可以和她說話的朋友。她和這些人物談心,而他們也照她所希望的那樣來回答。她後來回憶說:「…在沒有意識之下,我就這樣成了演員,我甚至沒有意識到我自己是在演戲,不是我選擇了表演,是表演選擇了我。」當然我們知道並不是每一個童年不快樂的小孩都成為了好演員。不過由這一段話,我們也可以了解到,為什麼她演那些帶點悲傷色彩的角色時,總是比任何人都多了那麼一份真實的說服力。一個偶然的機會,她站上了學校的舞台表演。從那次快樂的演出經驗,她得到了一點小小的救贖,個性也漸漸的開始改變。

高中畢業後考入了瑞典皇家戲劇學院,在校其間便開始了表演生涯。才色兼備的她,很快的便在許多電影擔任要角。因為一個奇妙的因緣際會,她進入了好萊塢:一對瑞典夫妻對他們在紐約某間大樓當電梯服務人員的兒子,大力的讚美了英格麗‧褒嫚的電影。無巧不巧的,名製作人David Selznick(之前發掘了同樣來自瑞典的女星葛麗泰嘉寶,也是『亂世佳人』的製片)旗下的的年輕星探就住在同一棟大樓。數個月之後,英格麗‧褒嫚就被邀請到好萊塢演出。她常常笑著說:「我的整個演員生涯,多虧了那個電梯小弟呢!」

褒嫚在好萊塢的第一部電影是『寒夜情挑』(Intermezzo:A Love Story),翻拍自之前同樣由她主演的瑞典片。這部電影賣座驚人,足足是成本的七倍。雖然今天看來有點過時,但是我們發現了褒嫚的英文說的真好,而且看不太到新人的青澀。雖然片中的曲子應該不是真的由她彈出,但是從那和背景音樂正確契合的指法,我們看得出來,或許不到專業水準,但她是的確會彈奏鋼琴的。在之後的『秋光奏鳴曲』(Autumn Sonata),我們也再一次確認了這件事情。

42年『北非諜影』(Casablanca)的巨大成功,更是讓英格麗‧褒嫚成為家喻戶曉的明星人物。這部電影的拍攝過程可說是困難重重。男主角亨佛利鮑嘉(Humphrey Bogart)的老婆一直懷疑他和褒嫚有一腿,常常在片廠大吵大鬧,也讓鮑嘉的心情很惡劣。故事的結局也一直敲不定,開拍時英格麗‧褒嫚問導演說她的角色到底是愛Rick還是Victor?Michael Curtiz只好和她說:「演的介於兩者之間吧。」關於最後,導演一共拍了三個不同的結局。是英格麗‧褒嫚用著那種生離死別的目光看著鮑嘉的演出,讓導演決定了現在的版本。後來她對於這部電影的成功,只輕描淡寫的說是歸功於二次大戰的時代背景,讓大家對故事有深刻的感受。她不知道的是其實他自己,應該才是打動了世界上成千上萬的觀眾最大原因。

此後英格麗‧褒嫚的名字幾乎等同票房的保證。著名男演員Cary Grant就說:「有七個好萊塢的明星,是讓銀行二話不說投資電影的保證。在那名單上,只有英格麗‧褒嫚一位女性。」(Cary Grant要不是自己也在那名單上,那不然就是他家也有開銀行吧?)不但如此,兩年後的『煤氣燈下』(Gaslight),更是讓她順利的拿下了第一座奧斯卡最佳女主角。因為這部電影,甚至讓“gaslight someone”變成一個俚語的用法,表示精心設計讓某人發瘋的意思。

接下來和希區考克合作的『意亂情迷』(spellbound)和『美人計』(Notorious)更是膾炙人口的作品。當時希區考克其實非常迷戀英格麗‧褒嫚,但是他又不敢公開的追求如同女神般遙不可及的褒嫚。在電影開拍前幾天他把對白幾乎重新寫過,他把對於家庭,工作和慾望的種種矛盾和感受,幾乎毫無遮掩的投注到了我們現在看到的『美人計』裡。希區考克曾表示過『美人計』是他自己最喜歡的一部作品,顯然和英格麗‧褒嫚有直接的關連。對於他們倆最後一次合作的『風流夜合花』(Under Capricorn),是一部純然的文藝愛情片,這對無事不驚悚的希區考克而言,是少見的特例。而他也坦承是為了能和英格麗‧褒嫚多相處一點,才接下這個她可能有興趣的片子。雖然褒嫚和希區考克的合作都很成功,但是她並不喜歡這位專制的導演,其間也從來不知道希區考克對她的迷戀。希區考克終生都愛繪聲繪影地說起一件關於褒嫚的事——雖然這件事全是他自己的想像與虛構,那就是有一回在他家用過晚餐後,褒嫚歇斯底里的拒絕離開洗手間,除非希區考克願意與她雲雨一番。希區考克一輩子以拍謀殺見長的人,但是自己非常的懼怕死亡。許多年後,在家裡的八十大壽上,他握著褒嫚的手說:「英格麗,我快要死了。」她說:「希區,人都會死的,時間早晚而已…」接著她告訴他自己癌症的事,有那麼一時半刻,的確使希區考克心情上平靜了許多。

這一段時間,英格麗‧褒嫚的事業非常的成功,電影不但賣的好,自己的演出也常常獲得肯定。不過,她的婚姻已經亮起了紅燈。拍完『煤氣燈下』之後,他在巴黎下塌旅館房間的門縫裡,接到了一張紙條。她因此而認識了攝影師羅伯凱伯(Robert Capa)。凱伯後來成為了有名的戰地記者,也是作家海明威的乾兒子(不過31歲時,便因拍攝死於戰場)。當褒嫚和凱伯在紐約各種公開場合卿卿我我時,其實對她的形象傷害很大。因為凱伯所經歷的戰後傷痕,而且沒有一份固定的收入,使得他不能,也不願給出任何承諾。不過,有趣的是,英格麗‧褒嫚的下一段故事,也是源自於凱伯:「去看看義大利導演羅塞里尼(Roberto Rossellini)的電影吧,他比起那些好萊塢菜鳥,實在優秀太多了。」

如同褒嫚之前發生許多戲劇般的命運,這一次,在看過羅塞里尼的『不設防城市』(Rome, Open City)和『老鄉』(Paisan)之後,在1948年5月8日羅塞里尼生日那一天,派了一份電報表示她的傾慕和合作願意。根據Frederic Sabouraud的文章指出,褒嫚甚至在信中毫不諱言使用了義大利文的「我愛你」(註一)。兩年後,他們和各自原來的伴侶離婚後便在一起了。這件事情終於讓相對保守的美國人也視為不可原諒的行徑。她與羅塞里尼這段時期所拍攝的電影,大部分都評價普普,也得不到觀眾的支持。兩人在各自事業的頂點相遇,事業的下滑也部分造成他兩的分歧,再加上羅塞里尼禁止她演出其他人的電影。七年後,雖然有了三個子女,兩人還是以離婚收場。附帶一題,他們那位長的和褒嫚十分神似的女兒伊莎貝拉.羅塞裏尼(Isabella Rossellini),後來也成為一位女演員,以演出過David Lynch的『藍絲絨』最為著名。

在一部由羅塞里尼替電視拍攝名為『The Chicken』的短片裡,褒嫚(飾演他自己)為了找到踐踏自己玫瑰花的兇手,和鄰居養的雞每天碟對碟。即使是這麼土氣的劇情,高貴的她追著一隻雞跑來跑去,我們真的看到了她少見的燦爛笑容。事實上,我自己關於她微笑的印象,也通通被那短短二十分鐘的影像給霸佔著。

與羅塞裏尼分開後又回到好萊塢拍片。大家大概都太想念她了,回去後的第一部電影『真假公主』(Anastasia)大受歡迎,又讓她摘下奧斯卡最佳女主角。過了數年後,全明星陣容的『東方快車謀殺案』(Murder on the Orient Express),她是在史恩康納萊敲定之後的第二人。本來製作人希望她演Dragomiroff公主,但是褒嫚搖搖頭說:「No, no, no,我要演那個怪怪的瑞典女僕人的小角色。」雖然戲份不多,而且褒嫚還得故意裝出瑞典腔的英文,結果一幕長達五分鐘的念白,讓她又得了一座奧斯卡女配角。謙虛的她還在領獎台上表示,其實以『日以作夜』(Day for Night)入圍的Valentina Cortese更應該得這個獎。

同為瑞典的導演英格瑪柏格曼(Ingmar Bergman)和褒嫚一直以來想找機會合作。73年褒嫚擔任坎城影展評審團主席時,又在柏格曼的口袋裡塞了一張紙條,寫著「別忘記我們的約定」。在76年柏格曼遭受到了一場逃稅風波,在某個夜晚靈感湧現的寫下了『秋光奏鳴曲』的初稿,這也是褒嫚最後一次大螢幕的演出。看到她開口流利地說瑞典語,腦袋還一下子轉不過來,因為被她的英語片洗腦太深了。而且她的英文幾乎沒有什麼腔調,下意識裡,我總是把她的臉和英文連結在一起。對我而言,類似的情形也發生她主演尚雷諾(Jean Renoir)的法語片『Elena and Her Men』裡。事實上,褒嫚對語言有著獨特的天分,她可以流利的說瑞典,英語,法語,德語和義大利語,顯然好演員也絕非偶然。

不過,這個萬眾矚目的合作從開始的第一天就不順利,柏格曼回憶英格麗‧褒嫚在練習好幾次後,還是把台詞念的荒腔走板,一直忘詞,甚至說那是自1930年代後少見的糟糕。他也抱怨褒嫚喜歡自己刪改台詞,批評劇本無趣,需要演奏兩次蕭邦的前奏曲太冗長乏味了(註二)。

除此之外,由於褒嫚剛動過癌症手術不久,所以保險公司拒絕為她保險。她在倫敦作化療的醫院傳話來說她的癌細胞有擴散的跡象,她必須趕回去作治療。褒嫚最後決定留下來把戲拍完為止,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幾天之後,終於爆發出來,兩人開始吵架。一直到某天早上在片廠的時候,褒嫚突然冷不防的打了他了個巴掌,並嚷著說在不敢快告訴她這場戲要怎麼演的話,就要把他碎屍萬段。柏格曼很生氣說只有蹩腳演員才急著想演什麼。兩人越吵越烈,她說他是世界名導應該懂得如何教演員演戲,他則回答說她是世界級明星怎麼還要人家教她演戲。突然,兩個人都大笑了起來,旁邊的人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這時,褒嫚靜了下來,她的眼眶紅紅的,好像忍著眼淚不讓它掉下來,攝影機適時的拍下了這張受苦的面孔。

普遍說來,『秋光奏鳴曲』是成功的。雖然柏格曼自己和許多影評都覺得還有點遺憾,可以拍的更好。但是我覺得那已經是柏格曼晚期少見的好作品。從螢幕上褒嫚和Liv Ullmann的動人演出,實在很難想像背後竟然有這麼多波折。或許柏格曼也隱約知道這可能是褒嫚的最後一次演出,所以也“順手”拍攝了一部關於『秋光奏鳴曲』長達五個小時的紀錄片。褒嫚堅持要看這部片子,在他家中看完之後,一語不發坐了良久,然後說:「如果開始拍片前先看了這個就好了。」

『秋光奏鳴曲』所成就最大的美德,並不是柏格曼再獲得成功,也不是奧斯卡又提名了褒嫚。原來她有一捲十四分鐘左右的影片,裝在一個生鏽的錫罐裡,內容是關於他小時候和年輕時代的紀錄。我們看到一個小女孩依偎在她母親的膝前玩耍,接著是個年輕的姑娘在她母親的墳目前致哀,然後是個笑得很甜的女人在一棟綠屋旁澆玫瑰花。褒嫚非常的珍惜她這捲影片,隨時都帶在身邊。柏格曼好不容易終於說動她將這捲老舊隨時可能毀壞的影片,拿來翻新拷貝。雖然並沒有在市面上流通,但是光想像這些影像還好好存在著,就已經感到很興奮滿足。這個故事也讓我們知道,即使成為了大明星,也沒有辦法可以填補她童年心裡的破洞,那不斷放映的十四分鐘,是她最大或許也是唯一的慰藉。

最後,就像褒嫚對柏格曼說的:「你知道,我現在還活著,時間可都是借來的。」又借了四年之後,1982年的8月29日,英格麗‧褒嫚在她的第67個生日過世,而那個典雅的時代,似乎也隨她而去不再復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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