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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華西街的一蕊花
作者: 85度C熟女	日期: 2006.06.27　　天氣: 　心情:

國中讀的是台北市以管教嚴格出名的女校。

歷來學校校長，都會因辦學「成功」而晉身景美女中（當年可是真正的第三志願）校長。於是校長無不全力以赴，日日盯著明星班導師秉持不打不成器的最高守則教誨學生用功上進。

那是一個變態的年代，那是一種壓抑的氛圍，學生們無論好壞（升學標準定義下的好學生壞學生），都苟延殘喘地活著。

我一年級上學期期中參加三個音樂班分班甄選，因學校傳統的關係，合唱班挑成績最好的學生，國樂班次好，軍樂班再其次。按全校前十名的成績，我應該進的是合唱班，可是我在學校教書的阿姨，警告我這隻野馬最好不要妄想進到合唱班後還可以每天看連續劇不讀書（當時每天都要守在電視機前好幾個小時，癡癡看著葉青歌仔戲和劉德凱古裝劇）。我雖愛唱歌，但為了葉青和劉德凱，想想還是放棄合唱班，進國樂班算了。

合唱班名聞遐邇，國樂班則是第一年成立。我的新導師是數學老師，她是「拉拉」吧（很多年後我才比較清楚的意識到）！蹬著高跟馬靴的拉拉老師，享受全班女生對她的瘋狂愛慕，經常擺出君臨天下的氣勢，迷得同學們圍著她團團轉，宛如後宮佳麗爭寵，那或許是少女們集體的情慾投射。我比較常在狀況外，我喜歡講解健康教育第十三章會臉紅的男老師，他剛從師大畢業，選了這所女校為分發的第一志願，這其中應該也有他隱性的情慾投射吧。

日日難過日日過，國樂班同學們終於挨過一學期加一學年的同窗光陰，大家又再次被分發到新的班級，停止所有課外練習，以全力衝刺高中聯考為第一優先。道別的那天，有個就住學校附近的同學，對著我一直哭，眼睛腫得跟核桃似地，然後，在我還搞不清狀況的混亂下，她把一張紙條塞進我口袋，跑開了…

我們和李明依是「同學」，她和李明依是鄰居。李明依沒念「好班」，我不認識她。直到我三十歲，讀了她的自傳體作品【華西街的一蕊花】，我才第一次知道她的故事。我同學和她媽媽住華西街，她家我偷偷去過兩次，要偷偷去的原因，是我懵懵懂懂感覺到，她家是個不尋常的家。她願意信任我，讓我看到她家的「真實」，我就算被阿姨發現被阿姨修理，也要冒險交她這個朋友。

我同學在我們練習樂器的空檔時常跑來問我，「妳喜歡男生嗎？在你的幻想裡，男生女生在一起是什麼畫面？」，我說，「很浪漫呀，兩個人牽手坐在草地上唱歌…」，我同學說，男生不是像妳想的這個樣子，她看到的都不是。

升上國三，老師盯得更緊了，連下課的十五分鐘都不放過，複習複習再複習。因成績退步被重新分發到普通班的我同學，老站在我教室外，好像在等著跟我借筆記還是運動褲什麼的，她老是說忘了東西要跟我借再拿來還。

有一天，我又收到她的紙條，和一大疊香噴噴的綴滿粉紅杜鵑的信。我不以為意，打開來看看，我想她是要告訴我她的秘密，我樂於當她唯一的聽眾。

信是寫了秘密，可是，是讓我看完後不住發抖的秘密。我開始逃學，不敢踏進學校，每天稱病，一下拉肚子，一下重感冒，一下MC痛，直到再也編不出理由。阿姨看事態嚴重，跑到家裡找我老爸老媽問個究竟，我膽怯無力地把信拿出來，「原來是她的關係，這孩子…」。

我被抓回學校上課，我不敢讓自己下課以免有空檔，我對不起她辜負了她，可是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這世界不是都只有男生喜歡女生的嗎？

上了高中後，有鄰校的追求者在學校門口站崗，反正近嘛，隨便他囉！可是站崗的不是只有他，還有她，他和她，他們碰見過幾次。

一年前，我在亞力山大，全身一絲不掛地「癱」在烤箱中受著窒息的凌虐（真是花錢買罪受）。一個中年女人走進來，走到我身邊，喊出我的名字。「妳們是朋友ㄡ？」，旁邊的歐巴桑問。「不是啦，她是我高中同學。」，我國中同學這樣回答。「不是啦，我是妳國中同學。」，我這樣告訴她。

原來，她已經忘記，我終於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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