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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１０月７日的記憶
作者: ㊣小飛ㄦ	日期: 2008.10.14　　天氣: 　心情:

十月六日　早上十點　終於進了醫院．．．

早上十一點　哭完了　內診也做完了

就在十一點多進了病房　爸爸要走之前拿了兩千給我

交代：「我要先走了，等等看到護士把錢拿給她，她就知道了！」

「拿給哪個護士？錢不是都繳完了嗎？那這兩千是做什麼的？」

「等等會有護士進去，拿給她就對了！」

「喔...」

十一點五十五分

叩叩　護士進來了

「請問你們要自己處理還是交給葬儀社？」

我疑或的問：「什麼？自己處理是怎樣處理？」我還在搞不清楚狀況

護士：「如果要自己處理的話就看你們自己要怎麼處理啊！

如果要交給葬儀社處理的話還要再給兩千！」

我現在才聽懂，她說的是［小孩的屍體］我們要怎麼處理...

也明白了爸爸給的那［兩千］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都沒說，也還來不及反應，就下意識的把錢拿給了護士...

她，出去了

我，哭了

放聲的哭了...

頓時間我明白了我扼殺了我的孩子！

我自己親手殺了她...

我是個慘忍的媽媽...

就這樣把她交給葬儀社...

我好痛！真的好痛...她是我的孩子我的寶寶！

當聽到了［交給葬儀社］，我的心彷彿被千萬根針札了一樣！

那種感覺，誰懂？誰能體會？

這種感覺跟一般媽媽失去小孩的感覺不一樣！

複雜的情緒頓時間湧了上來...顧不到根強的感受了！

我知道我如果因為這樣哭了，他心裡一定不是滋味！

可是我顧不了那麼多了...因為我真的真的...很痛、很痛！

即使這樣，他還是把肩膀給了我！這時我真的崩潰了...

不要這樣對我好！這樣只會讓我更崩潰、更痛！

我好難過！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累了...

我試著想睡著，或許睡著之後醒來就不會那麼痛，那麼不捨！

但隨著藥效開始發作，子宮開始收縮，我越來越痛！也...越來越清醒...

我開始怕了！也開始想很多了...可是我看起來依然鎮定！

我知道這時候我不能慌！因為根強都已經丟下他的委屈和自由在醫院裡陪我！

我不能再讓他不知所措，不能再增加他的負擔了！

他問的時候，只能輕輕的說：「還好！還沒有很痛！」

中午幫我買了午餐，雖然我很餓，但是真的痛到吃不下！

還是勉強吃了幾口就跟他說我吃飽了，免的他擔心！

下午一點

護士進來幫我打點滴，是讓子宮頸軟化的藥！

當護士跟我說這個打了下午就會開始更痛了喔！

我就知道會有多痛了！

我會怕！因為我一點都不勇敢！

我會怕！因為我會痛到忍不住！

我會怕！因為我怕他會很擔心！

我會怕！所以我要根強先睡覺...

這樣他就不會看到我有多痛、多不舒服了...

下午兩點

開始真的很痛了...

根強還沒睡著...

我只能忍著痛，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

在下午兩點之前，我都還一直像隻蟲一樣在床上動來動去!

嘴上說著：「還好啦～還不會很痛！」、「還好啦～有點痛而已！」之類的話...

但現在，真的很痛了！但我真的只能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假裝沒事！

我沒動，也沒睡著！真的痛的完全很清醒！

不過看的出來他也累了！只要我不跟他說話他就會睡著了吧？！

下午四點多

果然，不過幾分鐘他就睡著了！沒多久，我也開始爬起來！

一下坐著，一下趴著，一下跪著，一下又扭曲著...好不忙的!

我想看電視來轉移我的注意力，但根本沒用...

晚上六點半

我喜歡看的［烏龍派出所］播了！

我卻還是忙到看不下去！就算眼睛是盯著電視的，但我卻完全看不到內容！

眼睛是盯著電視看，但身體卻強烈的感覺到痛！心也無比的徬徨...

怎麼辦?我好慌...我真的好慌張、好無助...

護士又進來幫我做內診了

根強還在睡覺！所以就留在裡面！

晚上七點

根強醒了

我又開始假裝沒什麼事

他問：「很痛嗎？」

我回：「開始有點痛了」

「你剛剛有睡著嗎？」

「開始有點痛了，所以睡不太著！不過有睡著一下啊！」

「真的很痛要說喔！我在幫妳叫護士！」

我真的很感動...不過還是不能跟他說我很痛！

晚上七點半

護士進來做內診，請他先出去一下...

護士：「怎麼不開冷氣？」

我說：「冷氣打不開啊」

護士：「我幫妳看看！」她把遙控器拿去按，但冷氣就是沒反應！

護士：「冷氣可能壞了！我等等幫妳換房間！」

「嗯...」

護士邊做內診邊問我說：「現在很痛對不對？妳的子宮頸還沒軟化...」

我：「很痛...這會痛多久？」

護士：「嗯...晚點就不會那麼痛了！」

護士出去之後跟他說我們要換房間，請他進來整理一下東西！

根強進來了...

根強：「護士怎麼說？」

我：「沒說什麼啊！只是說我子宮頸還沒軟化！」

「妳現在會很痛嗎？」

「還好！護士說我晚點就不會痛了。」

「那妳真的很痛要說喔！我在幫妳叫護士！」

「嗯！可是我想忍看看，看我能忍到多痛～」

「神經喔！真的很痛要說啦！忍這個幹嘛！」

就算我真的很痛也不會說啊...就是不想讓你知道，怕你擔心麻...

我先跟護士到樓下房間，他東西整理完就下來了！

晚上八點多

根強睡了

我又自己一個在翻來翻去

這次真的痛到一個想直接從床上摔下去！

我已經痛到整身的汗了...

晚上九點多

爸爸和弟弟來看我！可是我正在痛的跟什麼一樣！

根強醒了，但他沒有起來

爸爸大概的問了一下我的狀況之後

就跟我說明天早上他們要去彰化工作了！要做兩個月！

之後也沒講什麼話，他們兩個根本就像是來看電視不是來看我的！

只有弟弟比較聒噪會一直跟我講話！呵呵～～

不過我還是很痛...

晚上十點

我真的痛到一個快不行了!又開始動來動去...

爸爸電視看完要走了，要走之前拿了一疊錢放在我床上

我問他：「這是要做什麼的？」

爸爸：「這是＄％＊＆．．．所費！」（台語）

可是那時已經痛到一個理智線快斷了，所以根本就聽不懂！

也沒那個力氣再問第二次

只是敷衍的回了一聲：「喔」

反正大概是要給我當零用錢的吧！

爸爸跟弟弟走了之後，錢就一直放在我床上！

我不知道放了多久，也不知道有多少

直到我要去廁所才把錢放到桌上！

做了幾次內診之後，醫生和護士都說我子宮頸沒軟化！在給我加藥...

晚上十點多

根強說要回去幫我拿平底鞋

結果就不見了

晚上十一點

進來的護士又換了

叩叩！

護士：「現在開始換我來照顧妳！不用擔心喔！我會一直照顧妳的！」

她給我的感覺好親切！很有媽媽的味道！

讓我有一種安全感...我好喜歡這種感覺！

雖然是第一次看到她，可是完全沒有陌生的感覺！好奇怪！

護士：「都沒有人在這裡陪妳嗎？」

我回：「有啊！我男朋友剛回去幫我拿鞋子！」

護士：「回去幫妳拿鞋子？」

我回：「對啊！因為我穿高跟鞋來！他怕我這樣不方便所以幫我回去拿鞋子！」

護士：「喔～我還想說怎麼都沒人在這裡陪妳！」

護士：「我現在來幫妳做內診喔！」

把我扶起來的時候，因為我已經痛到滿身大汗了！

所以...

護士：「哎唷！怎麼全身都濕成這樣？」

我：「因為很痛...痛到一直流汗...」

護士：「沒關係！等等做完內診我幫妳換衣服！」

做完內診之後她要幫我換衣服，可是我跟她說我想自己換！

護士：「我怕妳點滴吊著不方便換！怕會害羞啊？我來幫妳換妳才比較不會那麼不方便！」

不知道為什麼，聽她那樣講完之後我竟然讓她幫我換完了衣服還不覺得害羞...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就好像真的是媽媽一樣...

護士：「現在很痛對不對？再晚一點會更痛喔！」

我害怕的說：「我問其他護士會痛到什麼時候，她跟我說等一下就不會痛了！

可是我還是越來越痛所以我現在才會痛到都是汗...」

護士：「這個點滴是讓子宮頸軟化的！只會越來越痛！說不痛是騙妳的！」

「那她為什麼要騙我？」

護士：「她如果那時候就跟妳說會越來越痛，那妳不是會很害怕？

所以她當然要先跟妳說等等就不痛了，這樣妳才不會一直去想，一直更害怕啊！」

「喔...那連我媽都騙我說不會痛...」

護士：「妳現在這樣大概半夜或清晨就會生了」

我：「所以我要這樣痛到那時候嗎？」

護士：「對啊！那時候還會更痛喔！不過要痛才會生啊！不痛怎麼生呢？」

她比其他護士感覺來的專業多了！不知道為什麼，

她在幫我做內診的時候感覺不像其他護士那樣很痛！

不過聽她這樣講完！雖然知道接下來的這幾個小時我會很不好受！

但是我已經沒那麼害怕了...

這幾個小時在這時候對我來說，真的很漫長...卻也只能繼續等待...

隨著時間慢慢逼近，我越來越痛！護士醫生的進出也跟著頻繁...

十月七日凌晨一點

我的肚子真的好餓...

我想等他回來，我也不想問太多!只要能看到他，我就高興了...

聽到他回來了，原本該是高興的...可是他不是一個人...

不是一個人回來！心情蕩到谷底了！這種感覺好討厭！！！

為什麼不是自己一個人進來？為什麼不是跟阿源進來？為什麼是小瑀...

好不開心...雖然叮噹他們隨後就到！不過我就是不喜歡這種感覺！！！

我承認！我在這方面是有點愛面子！我就是不想讓其他我不熟的人看到我那麼無助的樣子！！！

我不喜歡這樣...

不過不高興，還是必須假裝沒事！

當下那種情況，我要怎麼直接說出我的感受呢？

直接說出我不高興，想必他們會很尷尬吧？！

他會沒面子吧？！會跟我生氣吧？！

都這種情況了，我還哪來的力氣跟他吵呢？

算了吧！就這樣算了吧...

一口又一口的吃著要他幫我買的餅乾...

但還是沒辦法忘記我的痛！

餅乾一點味道都沒有！我想，是我已經痛到不知道了吧！

凌晨一點多

護士又進來了

護士：「怎麼這麼多人？我們晚上不開放訪客喔！這樣會吵到其他人！」

根強：「他們等一下就走了！」

護士：「好...

很痛吼！流汗流成這樣...我等等在進來！」

沒多久的，他們都走了...房裡就只剩下安靜的兩個人...

凌晨一點半

護士來了，幫我做完內診之後

交代：「點滴快吊完了！我把新的放在桌上！等等點滴沒了這裡按鈴就行了！」

話說完便離開...

凌晨兩點多

我真的好痛!痛到受不了了，我已經假裝不下去了，好痛...

他還是醒著，但我卻已經爬起來痛的一身汗了!

心理卻還在掙扎著要怎麼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麼痛!

要怎麼讓他不要那麼擔心!

心理是這樣想，但身體上做出來的反應似乎騙不了人！

我想吐...我痛到非常想吐！根強很體貼的拿了垃圾桶到我旁邊，

我吐了，但吐的不多！因為我一整天只吃了三口麵和一包餅乾！

吐到沒東西吐了...但我還是沒辦法停止想吐的感覺！

我不想要在我這麼狼狽的時候被喜歡的人看到...

護士進來檢查了，他跟護士說我剛剛吐了

護士：「沒關係！很痛都會這樣！剛剛看到妳再吃餅乾就知道妳會吐！

她應該也差不多要生了！」

我原本一直維持這同樣的側躺姿勢，

因為真的太痛了！我只能一直讓它痛！無能為力之下，只能選擇一動也不動...

凌晨兩點五十五分

突然覺得肚子裡的寶寶動的好厲害！一直踢、一直動！

她踢的我好痛！

撐不住了！我必須轉過身來按鈴...

但我已經痛到不能動了，只能出聲要他幫我按鈴...

「啊...好痛！痛...快點...快...幫我按鈴...」

根強：「怎麼了？很痛嗎？」邊問邊按鈴請護士來。

痛到不行的我：「好像有東西破了...流了好多出來...好像是羊水破了...」

他邊幫我看邊回：「沒有啊！沒看到有東西流出來啊！」

「有啦！還在流...流很多...」

「看到了看到了！流出來了，黃黃的！」

這時，護士進來了！

護士大概的幫我看了一下

說：「比我想的還要快一點喔！妳的羊水破了！接下來等陣痛，等一下就可以生了！」

我問：「這是羊水？怎麼黃黃的？看起來好噁心喔...」

護士邊幫我換邊解釋：「怎麼會噁心呢？羊水是完全無菌的！很乾淨的！

現在還會痛嗎？」

「好多了...」

護士：「等等就會開始陣痛了！我先帶妳去產房！」

凌晨三點五分

我到了產房，躺上手術台，一切都準備好之後拿了兩個袋子給我！

護士：「等等怕妳還會想吐！先準備兩個袋子放在這裡！不用擔心！等等我會幫妳的！

我會一直在這裡幫妳到生完！現在會痛嗎？」

我：「會」

護士：「好！慢慢呼吸！肚子用力！像大便那樣把她大出來！」

過了一會兒...

護士：「還會痛嗎？」

「不會了...」

護士：「我先去準備東西！妳等下如果覺得開始痛了，就自己用力！」

「嗯...」

就這樣接連了幾次的用力，痛的次數跟著頻繁！

護士開始幫我接生了...

護士：「啊！忘了告訴妳，手術台兩邊有兩個圈圈，來！握著！這樣比較好使力！」

我握著手術台兩邊的兩個鐵環，開始出力...

護士邊幫我推著肚子，邊說：「來！很好！慢慢呼吸！在一次！　用力！」

「痛...好痛...」

護士：「看到頭了！很好很好！在繼續！吸氣～來！用力！」

我的意識還算清醒吧！自己也有感覺到寶寶要出來了！

那種感覺好怪、好奇妙...

於是...忍著痛，咬緊牙根！最後一次！我屏住呼吸，用力

凌晨三點四十三分　

護士：「出來了出來了！妳好勇敢！」

聽到護士這樣講，我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護士：「好多了吧？」我：「嗯...不痛了...這樣就好了嗎？」

護士：「還沒！胎盤還沒出來喔！現在只要等胎盤出來就好了！」

「我...可以看嗎？」

護士：「嗯...最好不要！」

「為什麼？」

護士：「ㄜ...最好不要看啦！」

凌晨三點四十六分

胎盤滑了出來！

我只是想看我的寶寶最後一眼！都沒辦法...

我的寶寶

在十月七日凌晨三點四十三分出生

在十月七日凌晨三點四十六分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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