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夜景　

　　我走出士林捷運站出口，在路邊攔了輛計程車。其實離跟莉邡約會的時間還很早，搭公車應該來得及才對。但是所謂的「應該來得及」，依然有可能來不及，所以我不能冒這個險──雖然我很窮，一塊錢打好幾個結，但是現在這個錢一定要花。這可是我跟她的第一次約會，我不允許自己犯下男女約會遲到這種大忌。

　　大家看到「大忌」兩字有點迷糊對不對？趁著坐在計程車上沒事跟大家說明一下。

　　時代不同了，古代社會弱女子的「七出之罪」變成現代社會弱男子的「七出之罪」。

　　現代社會弱男子的「七出之罪」是……很抱歉，因為這是個不錯的小說賣點，容我保留在日後的小說慢慢說。現在我只跟大家簡單報告，男人「七出之罪」分成：三天條、四大忌。犯天條自然是殺無赦，犯大忌則是留下查看。

　　現在大家已經知道約會遲到犯大忌是現代弱男子「七出大罪」之一了，心裡會不會有所警惕？

　　切記！切記！如果你是兩性交往弱勢的一邊，勿忘。

　　﹝咳、咳……﹞

　　﹝大家聽到咳嗽聲，應該知道我有話要說。﹞

　　﹝在這裡跟所有的女性讀者報告：櫻木川的愛情小說極富教育意義，一定要叫自己的男友去買回來看，他不肯買的話妳要積極主動地去買回來給他看。要是這樣他還不看，就擇要念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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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

　　﹝以上報告完畢。﹞

　　說真的，男女之間約會的時候遲到，是一種嚴重的不尊重、不重視，發生這種事，第一次或許還可以打躬作揖說抱歉解決，第二次最好先準備一篇下台一鞠躬的演說稿，免得萬一雙方從此「不再見」的時候找不到場面話下台，那是很丟臉的。

　　現在計程車經過文化大學了，我看了校門一眼。就在這個時候，計程車跳表又多跳了一下，我的心也不自主的又被掐了一下。

　　唉，總是這樣，每次坐計程車的時候，計費表每跳一下，我的心就被掐一下。

　　夠了，被掐夠了，再掐下去，說不定會心臟病發作。

　　這可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跟女孩子約會，要是在這時候暴斃，可真是死不瞑目。

　　我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很充裕。慢慢走都來得及。於是我要計程車司機讓我下車，免得還沒看到莉邡就先心臟病發作。

　　風在吹，我迎著風往約會看夜景的地點走去。我發現，每多走近一步，自己的心跳聲就變得更清晰。根據往常的經驗，她應該已經先到了。於是我加快腳步。

　　我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二十分鐘。果然看到她已經在那邊。

　　我笑了。我的心跳聲沒有欺騙我。

　　心在跳，我在心跳聲中向她走近。她就站在山邊的護欄旁。雖然她沒有留長髮，但是短髮在風中更顯俏麗。沒有長髮的飛揚，卻有裙角的飛舞。

　　是的，她穿了裙子。我馬上想太多，認定她為我穿上了那條嫵媚動人的裙子。

　　她看到我，向我招手。我趕緊跑過去。

　　「真是該死，」我說：「約會居然讓美女等，看來，我又該以身相許了。」

　　『你是該死，』她笑著說：『但還沒該死到足以以身相許的地步。』

　　看到她的笑容，當下我就像豬八戒吃了人蔘果一樣，全身舒暢。我打蛇隨棍上，說：「請問，要怎樣才能該死到足以以身相許？」

　　『喂，別太過分。』她笑著說。

　　「呃，」我吐舌頭裝可愛，「我收斂一點就是了。」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急轉直下，她笑完後，表情變得很認真、很嚴肅。

　　『你是那種動不動就以身相許的人嗎？』

　　「妳認為呢？」

　　面對她如此認真的表情，我開始有點不自在。

　　她太認真了，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法庭上的法官在問話。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基本上，這是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又不是互許終生，幹嘛這樣認真？然而她就是非常認真地看著我。

　　很快的，我又發現，她看著我的眼神像是一把劍，想要把我穿透。

　　『我們不熟，』她說：『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那種人。』

　　「如果妳願意跟我熟，」我說：「妳很快就可以知道我是不是那種人。」

　　『我願意跟你熟，所以才想多知道一點你的事。』

　　天哪！這那是男女之間享受雙方心靈契合的約會？

　　我感覺自己會在美麗的夜景下被拷問。

　　然後，我們找了片看起來還算乾淨的草地上坐了下來。

　　『你真的沒有跟女孩子一起看過夜景？』

　　「真的。」我

　　『我不相信，像你這樣的人不可能沒有看過夜景？』

　　「為什麼像我這樣的人應該會看過夜景？」

　　『你在我手機上的留言，以及我們之間的談話，都說明了你很會騙女生，看夜景是騙女生的重要手段，我不相信你沒帶過女孩子上來陽明山看過夜景。』

　　「妳真的是這樣認為？」

　　『我無法不這樣認為。』

　　「在我回答妳的問題之前，」我看著她，「讓我先問妳一個問題。」

　　『你問吧。』

　　「妳願不願意讓我騙？」

　　『你！？』她遲疑著。

　　「先不用回答我的問題。」我吸了一口氣後，說：「現在讓我回答妳的疑問。」

　　『嗯。』她點頭。

　　「我不是妳想像中的那種人，」我正經地看著她：「在我遇到妳之前，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子過。沒錯，我是很會跟女孩子說學逗唱，她們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都很開心，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跟她們怎樣，我跟她們保持距離，我拉出來的距離足夠讓她們看清楚我不可能跟她們怎樣，大家都很安全……說真的，我除了在眾人公開的場合跟女孩子們說學逗唱、嬉笑玩鬧外，別說是看夜景，就連私底下一起喝咖啡、吃飯也沒有過……請相信我，這是我第一次不想跟一個女孩子保持安全距離，甚至我還努力地向妳靠近，努力讓我們之間沒有距離。」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她看著我。

　　「是的…都是真的…」我也看著她，「天地為鑒……我不會對妳說謊。」

　　剎間，她眼神中那把劍的劍芒大作。『是嗎？你真的不會對我說謊？』

　　我堅定地挺身迎向她眼神中的劍芒。「我發誓，我永遠不會對妳說謊。」

　　『為什麼你永遠不會對我說謊？』

　　「因為愛情！因為妳應該相信愛情。」

　　『相信愛情！？』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在這時，我感覺到她眼神中的那把劍已然抵住我的心口。

　　「是的，相信愛情。真愛不會有謊言，從我遇見妳的那一天起，我已經全然地愛上妳，因此，我在妳面前，絕對不會說謊，也無法說謊。」

　　在我這樣說後，她眼神中的那把劍依然沒有放下，依然緊緊地抵著我的胸口不放。

　　氣氛有點紅色警戒，而且是一級紅色警戒。

　　我感覺到她在苦思，這個苦思叫……決定……她即將做出一個關鍵的決定，決定我出局？抑或是讓我留在局中？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抓住她的手，貼在我的心口上。她嚇了一跳，下意識想把手抽回去。我緊緊抓牢。當她放棄不把手抽不回去時，我才開口。

　　「請妳聽我說。我跟別的女孩保持安全距離，是因為我沒有遇到過想要去愛的女孩，但是，遇見妳，讓我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二下、三下……無數下……每一下都那麼清晰，所以，我知道，該來的，終於來了，因此，我努力地向妳接近，也努力地想把妳拉近……相信我……在我遇見妳之後，我第一次想要擁抱愛情，也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跟愛情的距離如此接近。」

　　風在吹，心在跳。在夜風中我可以清楚聽到自己那種想要去愛一個人的心跳聲。她沒有將手抽開，繼續讓我握著她的手貼在我的心上。

　　相信她一定清楚地感受到我想愛她的心跳聲。

　　終於在我想愛她的心跳聲中，她的眼神放下抵著我的那把劍。

　　不知在什麼時候，她把手抽了回去，然後轉過去背對著我。接著我聽到她的嘆息聲。

　　「我想問妳一件事。」我說。

　　『嗯，你問。』她說。

　　「那個開法拉利的人是誰？」

　　『他是……唉…』她歎了一聲。

　　「不方便的話…」我感覺到她的身體在這個問題下出現不安的訊息，「不用說。」

　　風，依然在吹，心，依然在跳。

　　但是我現在的心跳聲是那麼的軟弱。因為法拉利男的陰影實在太巨大了。巨大到讓我幾乎沒有存在的空間。

　　她，依舊無聲低頭。

　　她的無聲，讓風在吹的夜晚變得好沉默。

　　這種無聲的沉默讓人難受。我好想對她說：「莉邡，妳知道嗎？不回答的無言沉默是種很大的……折磨。」但是我沒有說出口，因為我知道她在思考。她的思考讓她困惑，以至於她現在如此沉默。

　　好不容易等到她開口了。

　　『原諒我現在不說，但是我遲早會跟你說，明白嗎？』

　　我明白……明白她陷入二選一的兩難況困惑。

　　也明白……明白自己陷入等待答案的苦折磨。

　　『你還有其他問題嗎？』

　　「沒有了。」

　　『那換我問，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

　　「一定。」我義無反顧般的說。

　　接下來發生的事，讓我覺得不管她給我什麼樣的答案，我都不會再有遺憾。

　　她將背向著我的身體，靠入我的懷裡。

　　※善待愛情，不管會是個什麼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