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厭倦了，在進退維谷的複雜情緒中，不想多對話，關上電腦，也斷了和卡儂的連結，

日復一日，心情無法開展。

「最近很少看你上線，早睡了嗎？」才輾轉反側，卡儂撥通家用電話。

「你怎麼會打電話來？」

「想聽聽妳的聲音，看你是否安好？睡了嗎？」我沉默半晌，思索著答案，不知道卡儂能否

懂得我離線的理由。「所以你現在很早睡囉！這樣才對。」本想虛應後掛上話筒，想想或許

他只是找不到可聊的話題，我輕嘆一聲，仍只能問好。

  我以為愛情和友情的分別在於心繫的輕重而已。喜歡一個人，希望能朝夕相處或聽聞彼此

的聲音，友誼卻不需要刻意經營，細水長流才真摯。愛一個人會令你魂縈夢牽，即便見不著面，

也努力想著對方的輪廓，一顰一笑，情人眼裡出西施的道理也好，愛讓人盲目也罷，總之，

談戀愛的心是掛著七八個吊桶的。

  怪不得我談起戀愛總覺得特別累。好像在烈日下曝曬，走一回脫一層皮，有時虛耗得快中暑，

彷彿炙陽存心作對。沙漠之舟尚且需要綠洲，而我在佈滿流沙的大漠裡，遺失了指南針和水囊，

夜空低垂，仍遍尋不著指引方向的七星斗。

「還以為你是東方不敗，原來只是個取不到經法的僧侶。」這次換芝盈開口了，青梅竹馬竟會

在火旺到爆時添煤油，真夠仁慈。那天聽我發牢騷，先扮黃鼠狼的假拜年，便開始聊起她美滿

的婚姻生活。大抵說些黃臉婆日記，加上一丁點貴婦spa行程，然後像催眠師一樣，把咱家

的腦袋用漿糊洗一遍，趁模糊懵懂之際，施以七星大法後吆喝一聲，把我驚醒，醒後才發現自己

被大水沖到沙洲上，任憑聲嘶力竭地呼喊，都被洶湧的洪水掩蓋，連救生索都攀不上。

  很慘。

  樹欲靜而風不止。

  有時我超羨慕老媽和二妹，一個從一而終，一個始終如一。對她們嗤之以鼻不過想掩飾內心

沒來由的忌妒。愛情，在她們身上找不到真正的註解，若說癡傻恐怕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爸走時，從不輕易表露愛意的老媽讓我驚訝，花了半個月不眠不休摺好的紙蓮花足足縫滿

三條大被子，她說下輩子還要當他的妻，因為上輩子已許給他了。當成堆的蓮花火灰在風中

逸散時，彷彿看見老爸伸出手，抔著一把把細灰，堆成屬於他們倆的蝴蝶城堡，吟唱初戀時

的情歌，把老媽的心牢牢揪著，說什麼也不放了。我竟然感動得嗚咽，怕是一輩子再也找不到

這般情愛，唏噓慨歎。

  雖然天真的二妹感情帳乏善可陳，但她一派樂觀，獨力撫養兒子長大成人，就夠令我折服的。

總以為她的神經不夠發達，末梢神經尤其遲鈍，沒想到她竟能循循善誘規勸一位棘手的

中輟生返校，絲毫不計較那學生之前問候我老媽幾十遍，還在她的辦公桌椅上動手腳，害她

摔得復健三個月。我無話可說了。

「你以為我不想發脾氣？我是x在心裡，但還是面帶微笑，不然事情能解決嗎？」這是我記憶以來，

不曾真正了解的老妹，就連談感情，也一副天塌下來沒她事兒的漠然表情。

「心如止水，懂不懂？」被小七歲的妹妹唬得一愣一愣倒是頭一遭。「別以為只有你懂，

我這叫沉澱，去蕪存菁，了不了？」

  當愛情像地下水，經過滲透、過濾、沉澱而變得清澈甘甜，那麼飲水的人是否更能領受入喉

的滋潤，不伎不求怡然自得。

  在荒漠中不一定有綠洲，只要旅人擺脫海市蜃樓，甘霖自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