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埔里鎮北環路早市第一次看到那對母子,
年邁的母親帶著中年弱智的兒子蹲在地上賣菜。
那些不加農藥的菜被蟲啃蝕的坑坑洞洞,
像是舞會中的壁花 小姐,若非有心人士注意,
是不會有人青睞的。我喜歡望著那對母子談天說笑的風景,
漸斬地變成了他們的老主顧。
弱智的兒子總是橫七八豎地將菜塞在重複使用過的舊袋子裡,
他臉上堆滿了笑意,看著母親稱斤兩、收錢……
老媽媽得花好多時閒才能將斤兩跟鈔票看清楚,
若非熟客,這年頭誰肯多花一分鐘等侍?
母親一邊找錢,一邊還得不厭其煩地教兒子如何看秤,
偶爾還要抬起頭對客人說聲「歹勢」。
那兒子一臉問號,蹙眉閒,額上的皺紋也頗深了。
好一段日子沒看到他們,
就在我快要遺忘那個畫面的某個早上,
又在街角瞧見那個小攤位。他眼神呆滯地蹲在地上,
我佇足許久卻不見老母親的蹤影,
我大概猜到了這段日子他們消失的原因。
雖然菜已經買好了,但腳步卻忍不住緩緩向他移去。
看到有人走過去買菜,自己竟湧起一份做母親的焦慮,
擔心他的憨不會看秤,煩腦他的傻不會算錢。
一位小姐拿起一把龍鬚菜,他放在秤上看了一下說:
「二十元」,我稍稍放心。不一會兒,
有位背著孩子的少婦裝了一大袋胡蘿蔔,
他也煞有其事地放在秤上看了看說:「二十元」,
我的心似乎被揪了一把,那不只啊!傻孩子。
又走來一位老太太,盛了一袋紅辣椒,
他還是笑咪味地說:「二十元」。
我決定衝過去,因為那一季的辣椒好貴啊!
我裝成要買菜的顧客站在小攤旁,
只見那婦人交給他兩個十元銅板,
接著將袋子裡的辣椒掏出一大半放回地上。
婦人轉頭看著我說:
「他甚麼束西都賣二十元,妳不要多拿喔!」
我點點頭,她盯著我買了一把小白菜,
把二十元交給他,這才放心地走開。
我的鼻子酸酸的,抬頭看見一朵雲,
好像那位老母親的臉,她始終不放心她的傻寶貝,
於是請託了好多母親來幫忙看顧她的老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