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確實是絕妙之物﹐宮廷裡雖然關了千萬美女﹐一個個其貌如花﹐他還不過癮﹐覷個空仍悄悄跑到綠燈戶找妓女睡上一覺﹐賤骨頭賤毛病﹐不可救藥。宋王朝第八任皇帝趙佶先生,有名的「道君」﹐道君﹐就是有道之君﹐也是道教的「教主」。既然是教主﹐當然德配天地加道冠古今。他最偉大的功勛是把宋朝幾乎弄亡﹐一半的中國陷於蠻族之手﹐茲事體大故不在討論之列。要討論的是﹐他這位「道君」「教主」﹐花樣可多啦﹐最著名的是他還嫖到了後火車站的綠燈戶李師師小姐家。
李師師小姐既然是一位妓女﹐當然嫖客如林﹐其中有一位嫖客大概也在報上常寫些小文﹐閒暇下來﹐也寫兩首歪詩﹐提起此人﹐頗有名氣﹐周邦彥先生是也。如果換到現在﹐作家窮得連菜湯都沒得喝﹐自然不敢有非分之想﹐而宋王朝時的稿費﹐可能養生有餘﹐周先生自然未能免俗。有一天﹐周先生跟李小姐正在火山爆發﹐趙佶先生駕到﹐周先生跳牆不及﹐只好爬到床底下躲之。趙佶先生進得房來﹐免不了跟李小姐如此如此﹐那般那般。周邦彥先生一一聽見﹐怎不煩惱﹐好容易等到趙佶先生滾蛋﹐乃作〈少年游〉一詞詠之。詞曰:「并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笙。」「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翻譯起來﹐就難為情啦。話說趙佶先生進得屋來﹐李師師小姐拿出廣柑﹐用小刀剝之﹐露出白白的皮膚跟細細的手指。她一面剝﹐小丫頭一面準備戰場﹐用熱水袋把被子暖熱﹐為了增加情調﹐還點上檀香﹐然後溜掉﹐只剩下狗男女二人。「調笙」﹐可能是很色情的雙關語﹐也可能真的正正派派拉一陣梵亞鈴聽聽。至於「低聲問」﹐沒有主詞﹐弄不清是誰「低聲問」﹐是趙先生低聲問﹐還是李小姐低聲問﹖反正不管誰低聲問吧﹐都教聽的人發燒﹐幾句話全是用來留客的﹐幸虧趙先生愛國心切﹐沒有睡到天亮﹐否則周先生在床下也趴亮﹐說不定四肢發殭﹐得了風濕症﹐做不出詞來啦。
世界各國﹐經常的都要鬧一陣禁娼盛舉﹐以示道貌岸然。只有中國(注意﹐這裡說的中國﹐不包括台灣)﹐禁過賭﹐禁過酒﹐禁過纏足﹐禁過販賣人口﹐獨獨不常禁娼。大概實際上有其困難﹐試想禁娼如果禁到李師師小姐家﹐警察們手拿鐵鍊﹐闖了進去﹐正碰上趙先生在那裡「相對坐調笙」﹐恐怕是難難難難。頂多某一個官員﹐他下令在他的轄區內禁娼﹔而全國性的禁﹐從未曾有﹐因為皇帝老爺愛的就是這個調調。
妓女是怎麼產生的﹐怎麼演變的﹐好像有一本《中國娼妓史》﹐有興趣研究的人可以買上一買﹐就不再討論啦。反正大家都明白那是怎麼一回事﹐皇帝快快樂樂示範於上﹐人民快快樂樂效法於下﹐社會就會變的非常的熱鬧。古書上常有記載﹐宴會上一時高興﹐就叫妓女小姐光臨﹐唱歌的唱歌﹐彈琴的彈琴﹐騷人墨客﹐還作詩作詞﹐表示多情﹐好不春意盎然。道學家鼻祖朱熹還為了一位妓女嚴蕊小姐不肯愛他﹐大吃其醋﹐辣手摧花﹐把她的屁股打的稀爛。還不只這樣﹐更把小報告一狀打到皇帝那邊﹐以求斬草除根。可見雖聖人之輩﹐都抵擋不住。好像是一直到了清朝妓女才不官辦﹐不然一直官辦到現在那一定精采的不得了﹐菸酒公賣局隔壁就是娼妓公賣局﹐官拜局長的人可以身兼二職﹐官架子當可更為堅硬。
古時候有些大臣得罪了皇帝﹐皇帝大怒就把該位大臣宰掉﹐而把他的妻子兒女姑姨媳妹等等太太小姐﹐發給教坊。教坊﹐就是娼妓公賣局。這真是一個奇異可觀的畫面﹐在某一方面說﹐有些官太太官小姐﹐平常鼻孔朝天﹐威風到頂﹐坐著汽車﹐抱著洋狗﹐用我們人民納稅跟紅包的錢﹐一下子去美國玩﹐一下子又去瑞士存款﹐你嘆一口氣﹐她十公里之外都可以聞到你的口臭。一旦樹倒猢猻散﹐把她捉住﹐送到娼妓公賣局。然後左借右借﹐湊個三五千元﹐前往一坐﹐叫龜公說:「叫裘莉﹐瑪莉﹐瑪格莉出來我瞧瞧。」龜公恭敬鞠躬回答﹕「稟老爺我們這裡姑娘﹐裘莉有七個﹐瑪莉有九十個﹐瑪格莉有一百三十五個。」我就說﹕「我要的是啥啥長的女兒﹐啥啥長的太太﹐啥啥長的媳婦。」如此這般﹐把那女人叫到跟前﹐仔細端詳﹐發現她老子老公貪贓賣法的錢仍在她髮際閃閃有光﹐就不禁大樂。不但我一個人樂﹐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凡是被整過的小民﹐就算是花上一千兩千﹐都應前往大樂。
可是這也不是說我就贊成娼妓公賣局﹐如果真的成立了該局﹐我看就會大大的糟糕。唉﹐翻翻歷史就可以知道﹐當奸賊的傢伙﹐有幾個是被喀喳砍頭死掉的?最偉大的奸賊秦檜先生就是享盡了榮華富貴之後才死在彈簧床上的。這是中國傳統文化一項特徵﹐大多數奸賊都過著好日子﹐而大多數忠義之士﹐都被「殺人如草不聞聲」。岳飛被皇帝用法律明正典刑之後﹐他的太太和女兒如果被送到娼妓公賣局﹐真是叫人哭都沒地方哭。有的人會覺得﹐當皇帝的哪有那樣渾蛋﹖那是因為那種人不敢睜開眼睛瞧瞧﹐如果睜眼瞧瞧恐怕心都碎啦。明朝第三任皇帝成祖朱棣先生殺了方孝孺先生跟他的部下之後﹐把他們的妻子兒女發到娼妓公賣局﹐每一個人派二十幾個男人輪姦﹐一直輪姦了一年﹐姦出了身孕﹐朱棣先生還下詔書命令說︰「生下女的當奴﹐生下男的拉出給狗吃了。」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正義常常是屈辱的。所以我的話我不贊成設立娼妓公賣局﹐否則有一天袁崇煥跟熊廷弼的夫人與女公子到裡面給我們小民端茶﹐怎麼能受的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