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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愛屋不及烏<1>
作者: Amelia 日期: 2007.03.23  天氣:  心情:
記得看過一部洋片(片名已不記得)片中一位年高德邵的法官曾告訴男主角說:「你說的都合乎邏輯,但合乎邏輯的並不都是合乎真理的。」這兩句話的學問大的很,誰說文學家容易當的,僅這兩句話,那位劇作家就應該被放到聖人廟祭拜,恐怕目前台灣的作家擠不出如此這般的見解。但我們可以套用說:「凡是真理,也不見得全部是合乎邏輯的也。」


愛情尤其如此,因為愛情和魔鬼一樣,不受人為的規律所拘束,性質非常的怪,你不承認不行。古人說:「愛屋及烏」,這個典故在辭海上一查就知道,但不妨再加說明:你新蓋了一座房子,美奐美崙,忽然一隻烏鴉站在屋頂上哇拉哇拉亂叫,一怒之下難道要送牠一顆手榴彈?可是那鐵定的要把屋頂轟垮,真是天下最大的笨蛋。跟這同一道理的「屋」和「烏」,則是女兒和男朋友、女婿,兒子和女朋友、媳婦,有些岳父母公婆把女婿媳婦簡直看成眼中釘,不為什麼,一點也不邏輯,一點也不「愛屋及烏」。不但不愛屋及烏,反而愛烏恨烏,像『孔雀東南飛』中焦仲卿的母親就是一個典型,把媳婦恨的要死,非趕她走路不可,結果媳婦是趕走了,但兒子也死啦。老太太聽到兒子上吊消息時心裡是啥滋味,外人不知。但我敢打包票,如果這裡面沒有愛情,而僅只是屋子和烏鴉,絕不會落的這個下場。
愛情使人自私,我有時看電視或電影,常聽到和看到一些詮釋愛情的話,說:「愛情是不自私的。」拜託,離開自私,還會有愛情嗎?不自私的愛情像沒有身體的人一樣,會有這種可能嗎?你不妨研究一下,凡是到處宣傳愛情不自私的人,危險性都特別高;千金小姐也好,風流寡婦也好,最好不要惹她,否則準有戲可瞧的。


我媽最討厭人家養寵物鼠,可是我卻硬是喜歡,家有一箱,專供我貯鼠之用,偶爾忘記把籠門關上,則地板上桌上遂成了鼠老爺天下,教人怒火沖天。可是既然我愛,所以我媽也只好跟著愛。數學上有個公式,A等於B,B等於C,那A一定也等於C。於是A愛B,B愛C,A應該也愛C才對,還有比這更結實的邏輯嗎?然而愛情上卻不一定如此,先生愛太太,太太愛姘頭,你總不能說先生也愛姘頭吧,恐怕不但不愛,還多半都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我有一個同學的妹妹現在大四,男友如雲,最近被一個有錢的死老頭包養,於是將所有戶頭全部斬斷;有次在同學家深夜未睡,聽她拿著手機和那些糾纏不清的男人們私語,她每每哀怨說:「你不是說你愛我嗎?願意為我死嗎?願意我快樂嗎?你不再理我,不再打擾我,不再愛我,成全我這個賺錢的念頭,你就是愛我,就是教我快樂啦。」害我當場聽了毛骨悚然,她這一輩子假使平安無恙,真是上帝特別照顧她。她的話再合邏輯不過,我想就是叫那些教邏輯的教授來都沒辦法抬槓,可是邏輯用到愛情上就可能使人冒出殺機。不要說男人聽不進去,即使聽的進去,被說得啞口無言,垂頭喪氣,恐怕也只是口服心不服。


愛情是自私的玩意,只有在自私獲得滿足之後才能表現出愛情的偉大。沒有自私就沒有愛情。你有一個女朋友,平常她一咳嗽你就心跳,可是上個月全球首富那位如花似玉兼腰纏萬貫的女兒,非嫁你不可,專機一架,接你去國外結婚。二十年後,你從前那個女朋友又有咳嗽,你的心還跳不跳。你至愛你的太太,而你的太太卻去汽車旅館和別人亂搞,那你又是什麼想法?如果愛情的本質不是自私的,反正有妻大家睡,那你應哈哈一笑帶過才對。然而,這種男人,又算什麼東西?


愛情不但不能轉嫁,而且也沒有必要的發展途徑,科學家把氫二氧一弄到瓶子裡,用不著任何甜言蜜語,結局一定是水。愛情就不是這樣,本來你種下去的是西瓜,如果你不用培養西瓜的方式去培養,將來說不定長出來的是茲牙菜。像一些婚姻當初愛的要命,經過如彼之坎坷和如彼之奮鬥掙扎才爭到手的愛情,按邏輯說,還能不珍惜、不長久嗎?那個西瓜子不能說不夠大,不能說肥料不足,然而長出來的還是茲牙菜,其中道理實在不是常識可以理解,夠我們吃驚的囉。


愛情既不是邏輯的,當然也不會是永恆的。嚴格說來,天下沒有永恆的東西,石頭都會氧化,太陽也會毀滅。可是比較起來,石頭和太陽還算永恆的東西,百年前太陽是太陽,百年後太陽還是太陽,你小時候豎立在庭院裡的那塊花崗石,等你老大回鄉時那塊石頭一定還在。愛情恐怕不能這麼的簡單,社會上有拆散人家家庭硬是要嫁要娶的;還有當初鬧的天翻地覆好不容易結婚的。這些愛情,其濃甚烈,其以生死相許,就是隨便抓個人問他都可以拍胸脯保證一定不會再有什麼變化。問題是,怪就怪在這裡,愛情跟月球一樣,向陽的一面固然熱的要發瘋,背陽的一面,卻冷的硬要凍成殭屍。


不要看情侶們在一起如膠似漆,等過個幾年你再去打聽一下,恐怕誰也不認識誰啦。再嚴重的海誓山盟都沒有用,因為無論男女在緊要關頭,什麼話都能說的出,這些話能作的了準嗎?不要說在緊要關頭的話作不了準,即使是在正常情況下,說了都很難作準啦。如果都能一一兌現,天下還有婚變嗎?還有失戀嗎?還有桃色新聞以飽大家眼福嗎?國外有個小故事,某老闆和他漂亮的女秘書打的火熱,大家都知道他們不可開交,可是卻忽然告吹,朋友詢問,回答:「那女人太厲害,他把我說愛她的話用電腦一字不漏打下叫我簽名,那豈不是要我老命?」老外大概太重然諾,假使換了中國人,恐怕你叫我簽字我就簽字。有個新郎就把新娘當眾說愛她的話全部錄了音,新娘也照錄不誤,這就比老外膽大的多。其實簽名也好,錄音也好,只能保障經濟,一旦等他變心,用它敲一筆竹槓,以便再找其他戶頭,恐怕不能保障愛情,因為愛情本質上就是多變而不穩定的,僅憑幾句甜言蜜語的海誓山盟,成不了太陽和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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