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曠野的聲音,智庫文化出版,NEW AGE 03,瑪洛.摩根/著,李永平/譯
第138頁,第十三章:療傷的奇效
有個三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名叫「大寶石獵人」.他的專長是尋找珍貴的寶石.最近他在名字上加個「大
」字,因為這些年來,他練出了一套獨門本事:在礦業公司廢棄的礦場上,挖掘大得出奇的貓眼石,甚至金塊.這個
部落的人原本將貴重金屬看成多餘的東西.你不能把它當三餐吃;在這個沒有市集的部落中,你又不能拿它換食
物.它的價值僅僅在它的美,以及它可能提供人類的服務.然而,漸漸的,這些土人發現,白種人居然把這種東西
當寶貝.這比白種人另一個怪癖--買賣土地--更讓土人驚訝.寶石為這個部落提供經費,使他們能夠定期派遣探
子進入城市,打聽外面的消息,回來向族人報告.「大寶石獵人」從不曾走近還在經營的白人礦場,因為他的族人
曾被迫在礦場工作,這段悲慘的歷史讓他心寒.這些族人星期一進入礦場,週末才出來.每五個就有四個死亡.通
常他們被控以某些罪名,然後送到礦場工作,做為刑罰的一部分.每個罪犯都分配有一定的工作量,為了趕工,妻
子兒女往往都被召來工作;一人的配額,也許需要三個人來滿足.白人礦主很容易找到藉口,延長原住民罪犯的
刑期.想逃嗎?連門都沒有.這種對人類生命和軀體的糟蹋,當然,都是合法的.
第139~140頁
神妙的醫術
這一天,「大寶石獵人」正行走在場防邊沿上,突然,土地坍陷,他整個人墜下懸崖,掉落在二十呎深的石谷
裡.當時我們行走的地方,地面全是一大片一大片天然光滑的花崗岩、一層層石板和一灘灘碎石.
走了這麼些天的路,我的腳底開始生出大片老繭,就像夥伴們那獸蹄似的雙腳,然而,行走在凹凸不平的石
地上,連腳底這一層已經硬化的皮膚,也不足讓我感到舒適.我邊走邊想著我的腳.我回想起老家那一整櫥的鞋
,裡頭有遠足鞋,也有跑步鞋.就在這當口,我聽見「大寶石獵人」墜入深谷的慘叫聲.大夥全都衝到崖邊,向下
望.他全身蜷縮成一團;映入我們眼簾的是一灘深紅的血.有幾個人跑下峽谷,利用接力方式,迅速將他帶回崖頂
上.即使他會飛,也不可能那麼快回到上面來.好幾雙手撐在他身體下面,看起來就像裝配線上的一輛坦克車.
他被平放在崖頂光滑的石板上,整個傷口顯露了出來.那是非常嚴穿破骨折,位置在膝蓋和腳踝之間.骨頭穿
透他那好油巧克力色的皮慮,伸出外面約兩吋,活像一支巨大、醜陋的獸牙.有人迅解下束髮帶,把它纏繞在傷者
的大腿上.「藥師」和「女醫」分別站在傷者兩旁.其他族人開始紮營,準備過夜.
我一步步擠進人堆,站到那具平躺著的軀體旁邊.「我可以看嗎?」我問.「藥師」把兩隻手伸到那條受傷
的腿上,相隔一吋,來來回回緩慢的移動著:最初兩手平行,然後,一隻手從上往下移動,另一隻手從下往上移
動.「女醫」對我笑了笑,然後回頭跟烏達說些話.烏達把她的話傳達給我.
他解釋說:「這是示範給妳看的.我們聽說,妳的專長是醫療妳的族人.」
「唔,我想是吧!」我答道.我從不認為,真正的醫療來自醫生和他們那套醫術,因為多年前我自己跟小兒麻
痹症搏鬥時,就已經體會到,真正的醫療只有一種.醫生能夠清除體內留存的外來雜質、將化學藥品射入體內、
調整移位的骨頭,但這並不意味身體會真正復原.事實上,我敢說,在人類歷史上從沒有一位醫生,不論在任何時
代、任何國家,曾真正治好一個病人.每個人真正的醫療者是活在他自己心裡.最好的醫生能認出一個人的才,
培育它,而他們自己有幸為社區服務,做自己想做而又做得最好的事.可是,現在不是詳細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
.我暫且接受烏對我的稱呼,同意這些原住民的說法,在我的社會,我的確也被當成一位女醫師.
他們告訴我,把兩隻手伸到受傷的腿上,而不接觸傷口,然後來來回回移動,這樣做,能夠幫助那條腿恢復受
傷前的狀態.這種方法,能夠防止傷口在治療過程中腫脹起來.「藥師」正在提醒受傷的骨頭,它受傷前是怎麼
個樣子.骨頭折斷時,脫離原先已經固定了三十年的位置,引起驚駭.「藥師」現在所做的,就是消除骨頭的驚駭
.他在跟骨頭「說話」.
接著這齣戲中的三位主角--「藥師」在腳下,「女醫」跪在一旁,病人仰臥在地面上--開始以禱告的方式交
談.「藥師」把兩手環繞住病人腳踝.他顯然並沒有真的接觸或拉扯那隻腳.「女醫」也把手環繞住病人的膝蓋
,做著同樣的動作.他們的言談像吟詠,又像唱歌,各有各的調.到了某個階段,他們同時抬高聲調,大呼一聲.他們
一定使用了某種推拿法,但我沒看到他們真的用手拖引移位的骨頭.那支凸出體外的骨頭,就這樣退縮回傷口
裡.「藥師」把破裂的皮膚接合起來,向「女醫」打個手勢.她解開隨身攜帶的那隻奇異的長筒子.
第143頁
幽祕的藥物
幾個星期前,我曾詢問「女醫」,這兒的婦人如何處理月經.她讓我瞧瞧她們使用的衛生墊,那是用蘆葦、麥
稭和細鳥毛做成的.往後,我不時看到一個婦人離開隊伍,獨自走進沙漠,處理這件必要的事.他們把污穢的衛生
墊埋藏在泥土裡,就像我們平日處理排泄物那樣,採用貓的方式.偶爾我看見一個婦人從沙漠中回來,手掌上捧著
一件東西交給「女醫」.後者就打開她隨身攜帶的長筒子的頂端.我發現筒子裡填塞著一種植物的葉子--平常他
們就用那種葉子,治療我起泡破裂的腳和被太陽曬傷的皮膚.「女醫」接受那件神祕的東西,塞進筒子裡.有幾次
我站得很近,聞到一陣撲鼻的惡臭.最後我終於發現,筒子裡秘密保藏的東西,竟是婦人排出的一大塊一大塊已經
凝結的污血.
這天,「女醫」並沒有打開筒子的頂端,反而打底部.我沒聞到撲鼻的臭味,什麼味道都沒有.她緊緊握住筒
子,擠出一些黑色的焦油,看起來很濃,閃閃發光.「女醫」把焦油塗抹在破爛的傷口邊緣,把傷口黏合起來.她真
的是用焦油黏合傷口,滿滿地在那上面塗抹一層.他們不使用繃帶、束帶、夾板、拐杖和縫線.
很快的,大家就把這樁災禍擱置一旁,忙著吃起晚餐來.那天晚上,大家輪流把「大寶石獵人」的頭安放在自
己的膝蓋上,讓他這樣枕著,躺起來也舒服些.輪到我時,我想摸摸他的額頭,看看有沒有發燒.我也想觸摸他、
親近他,因為這個人為了我的緣故,答應加入這場醫療示範表演.他把頭枕在我膝蓋上,仰望著我,眨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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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而效果驚人的醫療
第二天早上,「大寶石獵人」站起來了,和我們一塊步行上路,腳一點也沒破.他們告訴我,昨晚舉行的儀式
會紓解骨頭承受的壓力,並防止傷口腫脹.它確實發揮了效用.往後幾天,我仔細觀察他的腿,發現塗抹在上面的
黑色天然藥物變乾了,開始剝落.五天後,它全都消失,只在骨頭凸出體外的地方留下淡淡的疤痕.這個傢伙體重
約一百四十五磅.他不靠任何支撐,自己站了起來,並不擔心那支折斷的骨頭又從傷口凸出來--這簡直就是奇
蹟.我知道,這整個部落的人身體都很健康,但他們對緊急事件的處理,似乎也有獨到的竅門.
這些具有醫療保健才能的原住民,從未修習過生物化學和病理,他們擁有的是真理、意志、保持身心健康
的決心.
「女醫」問我:「妳瞭解『永恆』究竟有多長嗎?」
「我瞭解.」我說.
「妳確定嗎?」
「是,我瞭解.」我重複.
「那我們就可以告訴妳別的事情了.所有的人都是『靈』,暫時來訪這個世界而已.所有的『靈』都是永恆
的存在.和其他人邂逅,都是經,而所有經驗都是永恆的聯繫.我們『真人部落』給每一樁經驗一個完滿的結局
,形成一個完整的圓,不像你們『變種人』,留下一大堆煩.如果妳離開時,對某個人心存怨懟,這樁經驗就不會有
圓滿的終結,往後還會在妳的生命中重複出現.妳會再受苦,一次又一次,直到妳覺悟為止.妳應該觀察妳(你)生
命中發生的事,從中學習,使自己變得更有智慧.妳應該感恩,就像妳所說的,祝福它,然後帶著一顆寧靜的心離開
.」
我不知道,這個人的腿骨是否迅速癒合.這兒沒有X光設備,無法進行手術前和手術後的觀測,而他只是個凡
人,並不是超人,但對我來說,這些都不重要.他不感到疼痛,治療過程也沒有留下任何副作用,因此,對他和其他
族人來說,這樁經驗已經結束,我們可以帶著一顆平靜的心離開,也許變得更有智慧.這樁經驗已經形成一個完
滿的圓.大家不必再為它花更多的精力、時間和心思.
烏達告訴我,他們並沒有刻意製造這樁意外事件.他們只是祈求上蒼,為了各地生靈的福祉,他們願意接受
一樁經驗,讓我有機會目睹原住民的醫療技術,從中學習.他們不知道這樁意外是否會發生,如果發生,會降臨在
誰的頭上,但他們願意作好準備,讓我有機會參與這樁經驗.機會來臨時,他們再一次感激上蒼,允許他們和一
個「變種」的外人分享祂的恩賜.
那天晚上,我內心也充滿感激,因為他們讓我進竹這群所謂「原始人」的神祕、純淨的心靈.我想多學習一
些他們的醫療技術,但我不願讓他們為我承擔更多的風險.我深深瞭解,在澳洲內陸求生,本身就己經充滿風險.
我早就該知道,他們能看透我的心事,在我開口前,他們就已經知道我的願望.那天晚上,我們詳細討論了肉
體、心靈和情感之間的關係.情感在身心健康上所扮演的角色,是我們以前未曾觸及的課題.
他們認為,一個人對事物的情感反應,才真正決定他的存在價值.這種反應,記錄在你體內的每一個細胞、你
人格的核心、你的心靈、你永恆的自我.有些宗教勸我們給餓的人一碗飯吃,給渴的人一杯水喝,但這個部落的
人卻覺得,捨出去的食物和水,以及施捨的對象,並不重要.真正決定這件事有無意義的,是你在公開地、充滿愛
心地施捨時,你內心裡真實的感受.給垂死的植物或動物一些水,或給失意的人一些激勵,一樣能給你帶來啟示
,讓你進一步認識生命和造物主.它的意義絕不下於賑濟飢民或救助窮人.你離開這個世界時,帶走的一張成績
單,上面記錄你這一生每一分每一刻的情感反應.這種看不見也摸不著的情感,充滿我們的心靈,決定一個人是好
人還是小人.行為只是一種管道,透過它,情感和意念得以傳達、體驗.
那天他們為病人接骨時,兩位土著醫師一面醫治,一面向受傷的骨骼發出復元的訊息.他們的心靈和雙手同
樣忙碌.病人充分配合,對迅速和徹底的復元,充滿信心.讓我感到驚訝的是,從我的觀點來看簡真就是奇蹟的復
原,在原住民心目中,卻是非常自然的現象.我開始想,在美國(文明國家)、病患所受的折磨,有多少是先入為主
的成見所造成,而成見這種東西,是整個社會在不知不覺間灌輸進我們腦子裡的. |